人在他乡,危机四伏,没有什么比见到故人如故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隐子是这样,白发老头也是如此,可惜第五洛没得来及高兴,当初被他求情放出来的老头就犯浑,两柄钉入琵琶骨的雪亮大刀肆意飞舞,朝第五洛飞旋而来,先前种府刘稻谷的写碑手,那是‘女’子绣‘花’的手腕,到了老头这边,可就是大泼墨了,一时间持节令内府湖畔风卷云涌,卖瓜老农才要咬饵上钩的游鱼感知到涟漪,也就摇尾逃离。
白发老头可是从小就看着第五洛长大的,只不过现在的他有许多的不如意,他就是大哥的贴身师傅,因为第五洛被赶出了皇宫。
当然也因为第五洛没有被杀头,也不知道他是应该多谢这位把大哥‘弄’下台的皇子呢,还是恨这位皇子,毕竟如果不是第五洛,大皇子也不会丢了太子的位置,也不会被永久囚禁,原本他还有机会成为一国之君的国师,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皇上是要把大皇子身边所有的老师全部都打死的,到最后因为第五洛的死死求情,其他的都被打死,只留了这一位,但还是被赶出皇宫。
自从大哥被囚禁了之后,第五洛去过城外看望过一次白发老头,当时第五洛直接吃了一次闭‘门’羹,连‘门’都没有进去,据说是从那以后他就与世隔绝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他。
当第五洛最后被赶出皇宫的时候,再次去老头那的时候,反倒是开‘门’让进去了,老头没有生气拿着第五洛开刀,两人一句两句倒成了朋友,老头在第五洛临走的时候,还传授了一些江湖行走的武艺,倒算是半个师傅了。
天界所有的皇子身边几乎都有那么几位老人跟着,有教书的,有教武的,有的有三四个,有的甚至有七八个,当时大皇子身边光是老师就有十一个,白发老头是其中最自在的,只教武,其他的时间就跟闲人一样无所事事,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大哥会求第五洛求情放过这位白发老头,大哥没说,第五洛也没有问。
第五洛也不言语解释,暂时示敌以弱,然后骤然发力,搭配野牛群中悟得的游鱼式,用偷师而得的胡笳拍子拍散一连串凌厉刀势,再猛然跃起,一记仙人抚顶,把始终蓄力三分的白发老头给砸入地面,老头屈膝站在坑里,不怒反喜,一张老脸眉开眼笑,老到成‘精’的人物了,自然知道轻重,不宜朗声做豪迈状,只是啧啧道:“好一个太子殿下,没出刀就有老夫两三分火候了。”
第五洛苦笑道,“白爷爷谬赞。”
老头跳出泥坑,一把搂过第五洛的脖子,半点生分都没有,“哪里哪里,你小子出息大发了,老夫算你半个师父,看着也舒坦。”
第五洛呲牙咧嘴,也没好意思反驳。
被晾在一边的钓鱼翁神态自若,都没望向这边,很识趣,却不合理。
白发老头藏不住话,拉着第五洛坐在湖边,竹筒倒豆子,一气说完,牵带出许多骇人内幕,“这老头儿就是西河州的持节令,叫赫连威武,跟老夫一样,都是公主坟的客卿,不过咱俩路数不同,他偏文我偏武,明摆着我更厉害一些。
知道你小子心眼多,肚肠弯来拐去,不爽利,老夫就不卖关子,你听着就是,信不信由你。当年第五元先带着几十万兵马杀到这边,赫连武威武艺不‘精’,行兵布阵的本事也马虎,差点给一头姓褚的‘肥’猪给宰了,是第五元先放了他一马,相当于有过救命之恩,就算赫连老头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给你穿小鞋,大可以在这边吃好喝好睡好,不过府上丫鬟‘女’婢姿‘色’一般,大多上了年纪,你要是实在憋坏了,熄灯以后,将就着也还能凑合。
至于老夫为何不给你谈你大哥的事情,也不记恨你,怎么进的皇宫,有些事情不提也罢,不是啥光彩的事,而老夫怎么成了公主坟的客卿,有规矩,不能说。”
赫连武威终于‘插’嘴,先向第五洛温煦一笑,继而剐了一眼认识了半辈子的老友,不留情面讥讽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你这‘色’胚没眼力劲,见着了公主坟的姑娘,垂涎人家的美-‘臀’如满月,结果没能霸王硬上弓,反倒给一个婆姨硬生生打趴下,沦为阶下之囚,客卿一说,也是你没脸没臊自封的,公主坟的客卿,三百年才出了六个,前五个都死了,第六个坐在你身边,你瞎掰扯个啥,死要面子活受罪!要不是琵琶骨钉入双刀,被迫弃剑练刀,你在剑道歧途上走上十辈子都没当下的武学成就。”
老头不是恼羞成怒至‘交’朋友的揭短,而是流‘露’出一抹恍惚,盘膝而坐,望向湖面,喃喃道:“真是个好姑娘啊。”
赫连威武嗤笑道:“现在你再去看上她一眼,要是还能说这种话,我就服气。”
老头哈哈笑道:“都一大把年纪,是快入土的老头老妪,不用见了,留个当年的好念想就行。”
第五洛真想不明白,这样的无耻老头,怎么进的皇宫,还成为了大太子的师傅,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无赖啊。
第五洛站起身执晚辈礼,毕恭毕敬作揖说道:“第五洛见过赫连持节令。”
赫连威武也不拿腔作势,将鱼竿搁在一边,摆手道:“不用客套,城外相逢,你我言语投机,脾气相近,能做忘年‘交’才好。你若仍然放不开,你我叔侄相称即可。”
老头讶异道:“赫连老头,以前没见过你对谁家后生这般好说话啊。咋的,因为这小子是第五元先的长子,你要为投敌叛国铺路?”
赫连威武骂道:“放你娘的臭屁!”
有白衣踏湖而来,第五洛头大如斗。
不过当他看到身边两位老人的做派,就直坠云雾,完全‘摸’不着头脑。
仅在几人之下的堂堂天空之城西河州持节令拍了拍衣袖,从小竹凳上站起,双手叠腹,摆出恭迎贵客的模样,老头虽说有些不情不愿,仍是屈膝跪地,双手撑地,瓮声瓮气说道:“公主坟罪奴参见大念头。”
公主坟是位列天空之城前五的顶尖宗‘门’,跟提兵山棋剑乐府这些庞然大物并驾齐驱,神秘异常,八百年传承,与外界几乎从不沾染因果,第五洛在皇宫密卷上也只知道公主坟内有大念头小念头之别,各有势力划分,隐子亲手调教出来的敦煌飞仙舞便起始于公主坟的彩衣飞升图,是典型小念头一脉的沉淀硕果。
第五洛打死都没有将魔头邪月跟公主坟联系在一起,况且还是公主坟大念头身份,在第五洛原本印象中,邪月就是那种横空出世的天人,孑然一身,一骑绝尘,孤苦终老,死后无坟无凭吊。
邪月驾临以后,气氛诡谲。她弯腰捡起赫连威武的钓鱼竿,换了鱼饵,挥竿入湖。另一层隐蔽身份是公主坟客卿的卖瓜老农恭敬,却也不畏惧,坐回凳子,转头笑道:“五洛,我问你公主坟何为公主坟?”
第五洛摇头不知。
赫连威武缓缓道:“公主坟乃是当年大汉开国皇帝心爱幼‘女’的坟茔,父‘女’同葬,同陵不同‘穴’。后世公主坟‘女’子,都是守灵人。”
第五洛疑‘惑’问道:“大汉皇后陵墓却是在龙腰州?”
赫连威武扭头望了一眼邪月,这才轻笑着说道:“这就是一些上不得桌面的帝王宫闱秘闻了,你想听?”
第五洛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方才在隔壁府邸那边,不小心成了刺杀陆祠部和种家长公子的刺客,闻到了伯伯秘制的黄河醉蟹,要是用来下酒?”
赫连威武踢了老头一脚,“仅剩几坛子醉蟹都给你这老不修的家伙偷藏起来,去去去,拿来。”
老头挠挠满头白发,轰然起身,带起双刀铁链子哗啦啦作响。
没多久捧了几只坛子返身,一一丢给赫连威武和第五洛,不过后者那一坛飞至半空,就给白衣‘女’子剪径抢了去,撕掉油纸坛封,也不撕蟹,只是仰头,暴殄天物地灌酒。
男人说起‘女’人,尤其是有故事的‘女’子,总会格外唾沫四溅。
三个大老爷们,一个位高权重的持节令,一个莫名其妙的天界太子,一个行走江湖的刀客,就这么跟婆娘般说起了李家长王家短,十分没品掉价。
赫连威武含糊不清说道:“我听长辈提起过,汉帝心仪的‘女’子给善妒的大汉皇后鸠杀,只因皇帝‘私’下带那‘女’子在骊山瞭望台,说了寡人一统天下,终于可以爱美人不爱江山了,这么一句情话,不知怎么就入了皇后的耳朵,第二天‘女’子就被鸠杀,而那‘女’子才怀上龙胎,这让汉帝暴怒,不顾群臣反对,下密旨不准皇后死后同‘穴’而葬。后来大汉皇后抑郁而死,汉帝似乎心有愧疚,将那颗骊珠赐给陪他一起打下江山的皇后,让她衔珠入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