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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深夜,盔衫城中的另一处区域。
“西鲁德尔特主祭,斯坎贝德总管今日仍旧事务繁忙,也许真得等到明日某时才能代领主大人过来一趟,您不妨还是先在教堂里歇下吧。”
灯光明亮的大教堂主厅室内,一位身穿教会白袍头戴镶金边白色三角尖角高帽的瘦小老人佝偻着腰背向眼前不远处另一名同样为教会圣职者装扮的中年男子出声,毕恭毕敬地为其提出他所考虑的建议。
如同金阙莺帝国的奥若勒斯皇城设有作为崇光教会总殿的圣米勒大教堂,北地的盔衫城里也有类似这样的一座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引用一位名叫安东尼奥斯的古代圣武士之名,纪念卡斯塔诺第二纪元历史中的那位殉道圣徒,于现今的时代则作为帝国北方的宗教中心来管理当地的信徒以及相关事务。
麦卡隆主祭今年七十六岁了,身为教会总殿任命的地方主祭,已在北地伯爵领的这座大教堂里工作了二十多个的年头,手中一柄顶端装饰有太阳与天平图案圆盘的长杖就像往常一样支撑着他驼背后的身形,瘦小的躯体即使站直大概也只有一百六十多公分,罩在白色的衣袍里同他的双眼一起面对教堂里那位名叫西鲁德尔特的中年男子。
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主殿大厅谈不上金碧辉煌,也算是装修精致。
西鲁德尔特背着手在从教堂正门趣÷阁直通往底端台阶的长地毯上来回踱步,霍尔姆人金发下的蓝色双瞳时不时带着不耐烦的眸光仰目瞥眼,打量殿堂穹顶悬挂发亮的几盏大水晶吊灯、过道两旁的祷告长椅、两竖排长椅边上那些同水晶吊灯光亮相融的金属烛架、身穿盔甲倒按长剑呈对称阵形静立在殿厅角落和左右墙边的数名圣武士侍卫、于烛火和灯光的映衬下修饰在教堂墙上的数扇绘彩玻璃长窗,以及在场的麦卡隆主祭和其身后的主祭讲台与大理石神像——
最后,大约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他猛的转身,将双眼的视线锁定在老主祭的脸上,从教堂门口的位置沿着脚下的长地毯冲其快速走去,边走边说:“我想我已经用每个帝国人都能听懂的通用语跟你讲清楚了,麦卡隆主祭,我是带着陛下的旨意和大主祭的调令而来的!你最好别试图糊弄本次身为特使而来的我,你们这样拖延下去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话落,他面色不悦地冷哼一声,在距离麦卡隆主祭正面剩余约莫几步时停下,双眼下的鼻尖带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略微扬起,像是在施压,或说是示威——然而在场的数名圣武士侍卫连同老主祭却都没有对他这番傲慢的举止提出半点批评或抗议的声音。
因为他们谁都看得出,这位自称特使,名为西鲁德尔特的主祭大人与普通的圣职者牧师存在服饰上的不同。尽管对方身穿和麦卡隆主祭一样的教会牧师白袍,但对方身上的那套白袍的外面还披有一件红色的外袍,头顶所戴的东西也不是什么普通圣职者的白色高帽,而是一顶同为红色的矮盖圆帽。
红衣是特殊的服装,传闻在遥远的东方涵有长寿的寓意,而在翡翠海湾沿岸的金阙莺帝国境内,对于崇光教会的圣职者们来说,则象征着一种被称作枢机主祭的高等身份。
枢机主祭因身披红衣,时而也被称作红衣主祭,地位上比任何地方主祭更高,只低于在教会内部唯一且至高的大主祭,与复数人数的其他枢机主祭同属名叫枢机院的最高宗教决策机构,由大主祭本人在帝国皇帝和几位枢机主祭代表的监督下亲自考核任命,而每当当届的大主祭逝世以后,又由枢机主祭们从枢机院中选举出一位新的大主祭上任。
西鲁德尔特的面相长得稍微有点老沉,实际上却只有三十多岁,对于一名枢机主祭来说已算是年轻得离谱,也侧面说明这个“年轻”的男人不仅在宗教学识和神术资质上有着相当的造诣和天分,同时在作为教会圣职者的另一方面也具有政客般的嗅觉,否则绝不可能还不到五六十岁就这么顺利地爬进教会的枢机院里。
麦卡隆主祭是北地的地方主祭,宗教头衔等级低于身为枢机主祭的西鲁德尔特,由此即便对方的傲慢无礼已经毫不遮掩地表现在了明面上,他仍然不便对此表示老辈对晚辈的教导或指责,深吸一口气后只好对其苦着脸赔笑:“可是斯坎贝德总管确实脱不开身,尤其是领主大人本人不在的这段时期。”
“那就让你们领主大人的法理继承人小姐出面一下又有何不可?”西鲁德尔特冷着眼神注视北地的老主祭,用他高傲的声音紧追不放,“那位‘冰霜公主’,艾莉丝·斯图恩小姐,帝国皇家法师学院毕业的天才,她总不可能恰巧与北地伯爵一同外出了吧?”
“艾莉丝女士确实没有外出,可这……”麦卡隆主祭脸色为难地握了握右手的长杖。
好在这时候,老主祭的目光忽然越过西鲁德尔特的身侧,仿佛发现救星似的一亮,望见大教堂门外的夜色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影的轮廓走进教堂的大门,在灯光和烛火的照明下很快变清为一个如熊般高大的老男人。他穿戴一套附带绒边披风的黑色冬装,打理简洁的白发带着几小团融化的雪渍覆于头顶,海蓝的双瞳在两团深陷的眼窝里显露出得体的自信与矜持,平和而镇静的声色此刻随他的脚步向前表示:
“艾莉丝女士未随领主大人一同外出,但出面的工作还是应由身为临时摄政者的在下来做才更为妥当不是么,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
西鲁德尔特听到从教堂门口传来的话音,闻声回头,骤时看清这时候从教堂门口突兀插话过来的那个家伙果然是斯坎贝德,那位北地伯爵的老宫廷总管。
他终于还是来了。
只不过稍稍怠慢了一点,对于接待一位从帝都来访的枢机主祭这样的事务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