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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邱利山(1 / 1)

自从来到这家单位,我就常年的在全国各地跑,忙得稀里糊涂、晕头转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记得是怎么来的。不清楚工资待遇,不明白奖惩制度,没有搞好人际关系,也认不清大部分同事。我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整天碌碌无为地工作着。

这次我办事的地点在郑州,往返火车,单位只给四天时间。我有个习惯,就是要去哪里之前,总是先要看看那里的地图。有人曾经玩笑地告诉我,说是因为我这人缺乏人生的方向,所以才总是喜欢看地图,我想这可能是真的吧。

地图上显示,郑州西南有地方是登封,登封有个地方叫少林寺。似乎是我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了少林寺,这是因为当年的那部电影。我记得那时村子里有好几个大孩子都为此剃了秃头,整天在村子中间的那座水泥桥上练少林功夫,结果没过几天,桥上的水泥栏杆就全都被他们踢断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被修复。后来我听说那些断下去的水泥栏杆被附近的人们捡回家去,当成了厕所里面的踏脚板,似乎还是上好的选材呢!

我把四天的工作压缩成了三天,又向老板撒了谎,说是没有买到火车票,要到第五天才能往回赶。于是,我便利用争取来的这一天,来到了少林寺,这个曾让多少人儿时神往的地方!

少林寺的山门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巍峨,而且实际上它并不是在山上,而是座落在山脚下,门前是个空场。我想,这好歹算是真正的到过少林寺了,当年的那些秃头青年,你们是否也已走到了这里呢?。

正当我要走进山门的时候,有个穿着灰布僧袍的和尚突然叫住了我。他向我单掌行礼,道:“阿弥陀佛,施主留步,您的面相大有佛缘,我送您一件器物可得佛祖的保佑!”他说着,就把一个穿着一粒珠子的小绳子环儿套在了我的手腕上。这让我非常惊奇,难道我此次真的没有惘来?知道了自己竟然大有佛缘,难道一会还会有大师给我指点迷津不行?可不想就在这时,他又拿出了一个大横格本,就是我们上学时写家庭作业的那种,我看到上面一行一行地写着人的名字,后面还写着钱数。这和尚对我说:“施主,捐些功德钱吧,捐多捐少就看您的诚意,您把名字写上,佛祖会记着您的。”不得已,我掏出了一张纸币给他,并写上了我的名字。

我小心翼翼地随着人群走入了山门,并且仔细观察着前面的情况,生怕自己会再掉进某些“功德钱”的陷阱。

没走几步就到了大雄宝殿。院子里有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里面插着很多大大小小的佛香,据说那些特大号的就是传说中的“高香”。我见有个妇女花了一沓钱买了一根最大的,有一个和尚帮她往香顶上蘸了汽油,正在用打火机点火。想想真有意思,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山村,老太太动不动就会说“我可烧高香了”,可她们一定想不到的是,真正的高香会是这么大,而且还要花这么多钱买!

有人走进大雄宝殿去磕头拜佛,我虽不打算拜佛,但是出于好奇也跟着走了进去,只见里面供着释迦牟尼、药师佛、阿弥陀佛神像,墙壁上还有观音菩萨和十八罗汉。尤其让我感兴趣的是,在屋里的一侧,还坐着几位身穿青灰色僧袍的真人和尚,他们正在敲着法器念经。

其中一个40岁左右的长相有些滑稽,枣核型的脑袋、刀刃儿型的脸,往那一坐颇有喜感,这让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不想他也抬眼无意地看了我一眼,就在这四目相对的时候,我险些笑了出来,长成这样居然还可以当和尚?突然我又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特别是刚才他无意地看我一眼时的眼神,好像就是我的一位想不起来的故人,但仔细看看又似乎又并不认识。天下人长相相仿的多了去了,也许这位和尚和我一个认识的人长的很像,这也是说不定的事。于是,我便转身走出了大殿。

大殿外面的高香还在烧着,一片祥云缭绕的色彩。我见又有一家子买了一根高香,此时正让那个和尚给蘸汽油呢,这家的男主人拿出了打火机,正在准备着自己点。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头,我猛地回过身,身后站着的居然就是刚才那位长相滑稽的和尚。只见他向我单掌行礼,道:

“阿弥陀佛,施主可否借一步讲话?”

“借一步讲话?又是我有佛缘,又要功德钱是不是?”我没好气地说道。

“施主放心,请随我来,我绝非歹恶意!”

他说着,头也不回的就往西侧的一个小门里走,我出于好奇也只好跟了过去。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座安静的小跨院,有几位穿着黄色僧袍的和尚正在里面走动。我跟着他走进了一间没有人的禅房,在一张八仙桌子的两侧我们落了座。

“敢问施主从何处而来?”他慢声细语地问道。

“我是从北京来的呀!”我故意将“北京”两个字说的很重,以提高我在他面前的地位。但是说完这句话我也意识到,他的口音里竟也多少点带北京味儿。

“施主可是姓徐么?”

他突然像是询问,又像是肯定的说了这么一句,让我心里为之一惊!啊?他怎么知道我姓徐?难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少林寺,居然会有个和尚认识我?

“哎,徐丘海,你已经不认识我啦!”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啊?他还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紧张得噌地站了起来,赶紧用手摸我的钱包,没丢呀!那他怎么会认识我?如果他真的认识我,会不会把我偷着来到少林寺的事情告诉给我的老板?”

于是我问道:

“和尚,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阿弥陀佛,我是邱利山呀!”他平静地说道:“别人都叫我小利山,可你总是叫我‘老邱’!”

老邱?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就在脑海里,可却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老邱……?老邱……?老邱……?”

我反复地念叨这个名字,越来越觉得这曾是一个相当熟悉的人物,因为这个名字在我的嘴里读起来是那么的顺口!我站着,用两只手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眼睛紧闭着冥思苦想!

“我已经等了你20多年了,如今,真的把你等来了!”他坐在那里目视前方,依然是平静地说道。

“你等了我20多年了?难道你知道我要来?”我惊异地问道。

“20几年前,我和你打了个赌赛,也算是定了个约会吧,我说如果你找不到于秋美,就一定会来少林寺找我!”

“于秋美……!”

这个名字,像是在我的脑海里打了一个雳闪一样,刺痛了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那是我儿时的记忆,永远也无法磨灭的记忆,她就像是一把打开我心灵大门的钥匙,冲破了我强加于自身的封锁!

“我想起来了,你是老邱!那时,全村人都告诉我,于秋美从来也没有存在过,她是我幻象出来的人物,是我梦境中的人物!可只有你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你告诉我于秋美是存在的!”

我哭了,眼泪哗哗地流淌着,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发泄过自己的感情了!

“那么你现在,还相信她是存在的吗?”老邱像是在质问。

“他们都说那是我的幻觉,怎么多年,我也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所以……!”

“所以你就相信,他们是对的?”

老邱说完,“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就站了起来!他用一种可怕的目光盯着我,似乎我内心的一切,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无法隐藏!

“难道他们是不对的?那这么多年,我这样走过来,就把她给弄丢了?”

我伤心地哭着,责备和懊悔涌上了我的心头。但是老邱只是看着我,并没有搭话!

“要是一切能回去从新开始就好了,可这怎么可能呢!”

说到这里,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已经全然不顾身边的老邱!

“已经过去的时间,当然是不可能再回去了”老邱背着双手,目视窗外,他继续说:“但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老邱,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站了起来,祈求地说道。

“呵呵……”老邱笑了两声,用眼角看着我说:“如果现在外面再有人找你要功德钱,你还给吗?”

“这……?”老邱这一问,我竟不知如何作答,但是最终,我还是说道:“我不会再给了,吃一堑长一智!”

听了我的话,老邱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态度。过了一会,他又看着我继续说道:

“过去的时间,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但是如果时间还没有过去呢?”

“什么,时间还没有过去?都20多年了,怎么可能没有过去?”我非常不解地问。

老邱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把他的右手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眼前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他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用他那略呈三角形的眼睛注视着我。突然,他抬起右手,照着我的脑门“啪”的一下就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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