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成鸣了一声长长的汽笛,让远处的山谷里回荡着一声声地回响,那将是我们前进的方向,但是目的地究竟在哪里,则像迷一样。他解除了列车的刹车,只听到列车下面从前到后发出了一连串地放气声,然后他将回动杆向前一推,又向后拉动一个巨大的气阀杆,机车前面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噗……噗……”地喷着白气,就这样,列车就一点一点地向前开动了。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噗噗喷气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全速前进,快添煤!”李海成向着正在好奇的我大喊。
于是,我抡起了那把大铁锹,一锹锹地从后面的煤水车里铲煤,往前面的锅炉里面添。李海成的车开得越来越快,我加煤地频率也越来越高。伴随着机车前进时发出的巨大响声与振动,我感觉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在黑暗的夜空之下,锅炉里面熊熊的烈火显得更加的耀眼夺目,它就像是我心底的那颗燃烧的决心一样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它映红了我们的面庞、映红了我们的白衬衣,也更加映红了我们胸前的红领巾!
过了一会,李海成终于让我停止了铲煤,我坐到了右侧的座子上帮他瞭望。机车前面的大鼻子有10多米长,最顶头还装着两面巨大的挡烟板,所以视线极为不佳。透过前面的小窗,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打开了前面的车灯,但是也只能让我看到前面的一点点距离。我们的两旁全是大山,火车在这大山之中穿行,也不知道开向哪里。当通过一个弯道时,我看到后面的客车里已经灯火通明,我想,此时马映萍一定是在帮助于秋美洗澡治伤,但愿她们一切顺利!
“我们去哪里?”我问李海成。
“我们去潭坨山,潭坨山下有一座潭坨城,那将是我们将要到达的地方!”李海成平静地答道。
我并不知道“潭坨山”在哪里,但是因为那是火车前进的方向,所以我也并没有急于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我们一伙儿的?”我对李海成地加入抱有极大地好奇,现在感觉终于可以问了。
“我早就看五葫芦他们一伙不顺眼了,那天看到你和他打架,我就决定加入你们。其实我和马映萍是表兄妹,她知道我会开火车,于是就和我制定了今天这个计划!”
“哦,原来是这样!”我以前的确听说过,他们可能是表兄妹,但是并没有真正地关心过。因为在村子里,几乎谁和谁都可以攀上亲戚,只是远近不同罢了。再说老师也不喜欢我们在校园里攀亲,只允许以“同学”相称。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同样让我感到很好奇,我惊奇地问:
“你怎么会开火车呀?”
“呵呵,我在课外读物上读到了《屋盖的秘密》,然后还在李圆圆的自然书上看到了蒸汽机,于是我就学会了开火车!”
李海成的话让我羡慕不已,虽然我也很喜欢看一些课外书籍,以及一些副科书籍,但是却没能取得像他这么大的成就。偶然间,我在司机室的内壁上看到了一行用红漆写下的文字,内容是: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
突然,他开始减速刹车,列车的轮子随即发出了巨大的、尖利刺耳地摩擦声。等到列车完全停止下来,他对我说:“前面有个道岔,我们需要走那条岔路,往大山的更深处前进,你下去把转辙机上的手柄往上提,使劲转过来让它的那个面儿朝着我,等我把车开车过去,你再把它扳回去,然后你再上车!”
我从左侧的车门跳了下去,顺着车头的方向往前跑了大约20多米,发现前面果然是个道岔,在我这一侧,有一个带有黄色黑条牌子的手动转辙机。我跑过去将竖杆上面的手柄抬起,向外用力一扳,那个牌子就转了过来,通往岔道上的两根尖轨也“啪”地就靠了过来!
李海成见我已经把道岔扳好,就重新启动火车缓慢地通过。当机车从我的面前经过时,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了它的巨大!它就像是一座可以移动的房子,那五个火红的动轮也像是充满了勇往直前的勇气!当后面的两节客车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看到马映萍正扶着刚刚好转的于秋美,隔着车窗在向我挥手。我也高兴地向她们挥手,她们又都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于是,一种来自于肺腑的自豪感,便油然升起!
整列列车已经通过了道岔,我迅速地又将道岔扳了回去。然后沿着铁路追上了还没有加速的机车,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全速前进,快添煤!”
还没有等我喘息一下,李海成又向我下达了添煤的命令!于是我拼命地挥舞起了铁锹,就像是正在当工人的我爸爸那样,生怕填不饱这台钢铁巨兽的肚子!
回到了副司机的座子上,我已经被累得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已顾不得许多,举起了我心爱的白衬衣的袖子,便在额头上擦汗大把大把地擦汗。
突然,我看到前面的铁路穿进了一座巨大的山洞!
“呜……”又是一声长长的汽笛。
“那是摩天岭隧道,过了摩天岭隧道,前面不远就有一座简易的摩天岭车站,我们要在那里停靠休息!”李海成扶着气阀杆、压低着车速,平静地说着。
“哦……”
虽然我只是“哦”了一声,但是却代表着我的很多话语。我想这下我就可以走进后面的客车,见到马映萍和于秋美了,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好好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再谈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尤其我还觉得,我的肚子竟开始饥饿起来了。
摩天岭隧道居然又黑又长,我们在里面开了很久也没有走到头。车轮与铁轨接缝处的撞击声,在这里听得格外清晰,这种有节奏的“哐啷……哐啷……”声,在这条隧道里面被无限地放大,让我的脑海里充满了空阔的回响!
我们终于开出了隧道,但我们的车速却越来越慢,我可以隐约地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简易的站台,站台后面,有一排简易的小房子。
又是一阵长长的汽笛声。
李海成向前推动着气阀杆,将车速控制得越来越低,忽然车身一晃,列车开上了最左侧的一条股道,紧靠着站台前行。随着一阵平稳的“吱吱吱……吱吱吱……”地刹车声,列车总算是停了下来。
我和李海成都从左侧跳下了机车,沿着站台往列车的后面跑。只见不远处,马映萍已经打开了一扇客车的车门,此时她正垂手站立在车门下的站台上,衣衫整洁、笑容灿烂地迎接我们上车。尤其引起我注意的是,她的蓝裤子已经不是我们平时穿的这种深蓝色,而是换成了清澈的天蓝色!
看到她站在那里,我不禁想起了那天早上,她站在教室门口检查我们仪表和卫生时的情景。于是我迅速地整理了红领巾、白衬衣和蓝裤子。等到跑到她的跟前时,我笑着向她平伸双手,说了声:“马委员,我可以进去么?”
马映萍听了发出一阵爽朗地大笑,她说:“你这么整洁,当然可以进去!”
说完,她就伸出双手扶住我的胳膊,李海成则在后面一顶我的后腰,我便登上了这节客车。
车厢里面的情形与我印象里的完全不同,这里面并没有传统的那一排排座椅,而是在这个狭长的空间里,格局和陈列都很像是我们家里面有炕的房间一样。
只见车厢最里面有一铺可供坐卧的“炕”,炕下便是可供活动的“屋地”,在车厢的这一头,还有一顶红色的大柜子。
于秋美此时正坐在“屋地”上的一把小方凳子上,当她看到我走进车厢,便赶紧站了起了。
她穿着像云朵一样洁白的白衬衣和像蓝天一样蓝色的裙子,胸前系着鲜艳的红领巾,脚下蹬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红色凉鞋;白衬衣的下摆扎在了天蓝色裙子的裙子里,使她的腰间显得格外清澈明朗,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她的长头发乌黑发亮,自然地垂在了脑后,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呈现出水一样的波纹;她的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与风采,又多了几分从容与神秘;一种让人感到安逸的光芒,笼罩着她的全身!
我就那样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胆怯地不敢往前走。
“快闪开别挡路!”这是李海成的声音。
“他不帮着干活净去添乱的!”这是马映萍在嗔怪我。
我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海成和马映萍正一前一后地从最后面的一节车厢里走了过来。只见李海成手里扳着一个折叠的圆桌,马映萍则端着一个大号的钢蒸锅跟在后面。
我赶紧闪身让开,然后接过李海成手里的桌子,和他一起把它放平;然后又马上转身,接过来马映萍手里的钢蒸锅,没想到它居然又烫有沉,被我重重地墩在了圆桌的中间。李海成又搬来了一摞四个圆凳子,马映萍又端来了四副碗筷。这次马映萍没再让我动手,而是要李海成带着我另外一节车厢里去洗手洗脸。
最后的一节车厢里,这一头是个简易的厨房,可以看到刚刚熄灭的炉火,还有一个橱柜。在远处,可以看到一个洗手池子。我和李海成在这里又是洗手又是洗脸又是漱口。此时的我,必须大吃一顿!
当我们再次返回前面那节车厢的时候,圆桌上已经摆好了4盘炒菜,四个人的碗里全都盛上了稀饭,一个大盘子里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四把凳子已经围着圆桌摆好,马映萍和于秋美正坐在那里等着我们。
见到吃的,我也不再拘束了,毫不客气地就坐在了凳子上,端起碗里的稀饭“咕咚”就是一大口,凉热合适,正好解渴。然后我又抄起一个大白馒头,就着炒菜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我听到了于秋美与马映萍的嗤笑声,但也实在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