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 相濡以沫(1 / 1)

李半夏趴在刘东山的胸口,不肯离去。

也只有这样,一颗受惊的心才能慢慢平静下来。

“半夏,你怎么了?”刘东山轻轻抱着李半夏,宽厚的胸膛温暖而又宽广,一只大手放在李半夏的头顶,无意识地抚摸着。

李半夏摇摇头,仍然埋在他的怀中,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刘东山的衣袖,他一动那两只手攥得就更紧些了。

她怕……

这话她当然不会和刘东山说。

差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世事真的很无常,前一秒还鲜活地活在你眼前的人,下一刻可能突然消失,离开这个世间,怎能不让人唏嘘万分,倍加珍惜身边的人?

来到江州之后,没有人比李半夏更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了。

刘东山虽然不知道李半夏是怎么了,却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还有害怕,不由将李半夏抱得更紧些,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背。这无声的安慰显然很有效,之前提起的心神还有攫紧的心口慢慢得到放松。脑袋一歪,靠在刘东山的脖子上睡着了……

歪倒的脑袋软软地靠在他的脖颈,模样很乖,没有了白日的活力,却多了几分乖巧。

若是平时,刘东山看到李半夏这么温顺的样子,一定会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将她轻轻抱上床,让她好好睡一觉。然而此刻,刘东山的眉宇间却有着难掩的忧色,望着她的睡颜。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夏一定有事瞒着他,还是不好的事。他有预感,在他出去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半夏也不会突然对他流露出这么依赖的神情。

每当遇到不好或烦心的事,半夏总是习惯将她自己埋在他的怀中,脸对着怀里,闷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看到一点异色。但是那两只紧攥着他衣襟的手却出卖了她。告诉他她遇到了棘手烦忧的事。

在去边城之前,以及这一次出村前往江州,李半夏就曾这样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怀中,攥紧着他的衣襟。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她才能入眠,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令她心安。

刘东山想到他刚回来时。李半夏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有她言语间的遮掩,就更加地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现在想想,她坐在地上,兴许是其他的缘故。

刘东山心思细密,许多东西当时没留意,事后慢慢也会想起来。只不过。半夏不想说,他也不愿意逼她。他刘东山,许多事都愿意去做,唯独让李半夏不开心的事,他是一件都不想做的。

他们曾经约定,夫妻之间要坦诚,有什么事都要告诉对方。半夏对他,从来没什么欺瞒。这次之所以不告诉他,或许是觉得没到时候,又或许是因为她认为这件事他知道远比不知道要好。

既然是她的苦心。他又怎忍戳穿她?

刘东山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让李半夏更舒服的姿势,将她横抱在怀中,彼时屋外的光线正从窗口洒下,照在两人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在这明媚的阳光下,身上的冷意一点点消散,李半夏舒服地嘤咛了一声,将脑袋往刘东山怀里使劲埋了埋,睡得更沉了。

刘东山已有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怀中身体温软,头顶阳光正好,看着李半夏睡得那么香,自己也不禁睡意袭来。靠在床头。渐渐也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看见他和半夏回到了村子里,儿女绕膝,爹娘关切,兄弟和睦。半夏眼中的焦虑不见,换上的是开朗明媚。她怀抱着欢子,回身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刘东山醒来后,李半夏还在睡。全身酸麻,几乎没知觉了,刘东山尝试着缓缓站起,半跪在床前,将李半夏挪到了自己床上。自个儿则活动活动筋骨,看看天色,天已经快黑了。这一觉睡得真饱,醒来后虽然全身都麻了,精神却也好了不少。

这个时间,张大人已经忙完公务回来了,应该正在和舞融夫人在湖心亭里下棋喝茶,便直奔湖心亭而去。

守卫见是他,知晓他是大人和夫人的朋友,便直接让他进去了。

远远的,刘东山就听到亭子里传来上官舞融的嬉笑和怒骂声。走近一看,刘东山不禁有些大跌眼镜,倏地转过身,暗道自己是不是来得正不是时候,他该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湖心亭的一方石桌上,摆着凌乱的棋子,上官舞融单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伸向张凤无的怀中,似乎在掏张凤无藏在怀中的棋子。嘴中还在骂着他耍诈他耍诈,这张凤无可不是吃素的,见她这两只爪子老是不规矩,就将它咬在嘴中,不让她乱动。

上官舞融又羞又气,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石桌上,上下其手,非要他将他藏的那颗棋子拿出来。

张凤无藏东西的本事还真是高明,胸前的衣襟被上官舞融全给扒开了,也没找到那颗棋子。上官舞融生气,把脸撇在一边,装作不肯理他。张凤无就跟变戏法似的,那枚不见了的棋子又出现在他的手上,正捏在他食指和中指的指心。

最后,刘东山也没看清楚,这位舞融夫人不知何时直接坐到了张凤无的腿上,死死缠住他,在她坚持不懈而张凤无又存心放水的情况下,终于给她找到了那颗棋子,然后她站在棋盘上大呼自己的胜利。

貌似这赢家的彩头,是谁输了就得在今夜为赢的那个人捏肩捶背,并且对方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虽然刘东山早就听说这舞融夫人爱玩爱闹,有些孩子心性,然传闻毕竟是传闻,亲眼得见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最让刘东山讶异地还是张凤无的反应。

这位张大人,用村里的话说,那可是正经得紧。即使夫妻相处,也多是板着一张脸。自从他到张府之后,舞融夫人可是明着暗着抱怨过好几次了。

说到这里,刘东山也不得不感慨张大人对这位妻子的包容和感情。别的夫人要是抱怨丈夫不够体贴,还是当着众人的面,那丈夫多半会下不来台,可能会觉着难为情。而这位张大人,处理此事来很有一套。

刘东山不愧是心思细腻之人,来知州府短短两天,便发现了许多人用几年时间才发现的东西。

每次听到上官舞融的抱怨,张凤无也不冷脸,也不说话,反常地笑眯眯的。他的笑,很奇怪,嘴角没动,眼角也没弯,但你就是能够看得出来他是在笑。

笑容中还带着几分危险,那样子就好像在说:说吧说吧,趁着有人在的时候多说几句,等人走了,可就由不得你了。

嘴巴在人前的时候用来吃饭和说话,等人走了,只剩两人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可以用来做点别的。到时候,她一定不会再抱怨自己这个大冰块冻着了她。

若上官舞融是在饭桌上说,张凤无就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菜,堆得比小山还要高,头一埋下去可能就抽不出来了。如果是在园子里散心,那就为她加衣衫,不停地加衣衫。又或者出动一下府里的丫鬟小厮,一趟又一趟为她端她最爱吃的芙蓉糕,还有她最爱喝的竹荪笋片莲子汤。

那般殷勤,关怀备至,谁敢说他张凤无不爱妻?

就连她适当的啰嗦抱怨,他都当作是府中的生活太苦闷了,好不容易让她找着一个聊以自娱的方式,很大度地原谅了她在那儿败坏他在人前的形象。这样的好丈夫,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背地里眼红她呢,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东西!

随着上官舞融抱怨的次数越多,啰嗦的越彻底,再加上张凤无始终如一的表现,各自心里都有了谱。

上官舞融哭死的心都有了,老张骨子里是个多么可怕邪恶的存在哪,为啥大家都被他骗过去了,以为他是一个大好人?把所有的过错,想都不想,就全部加在她的名下?

明明是她被吃得死死的,到头来大家都只会将所有的同情送给她,投到她身上的多半都是“你就知足吧”的白眼——

他居然还耍诈!

对弈一百盘,她难得赢个两三盘,他居然还要跟她耍诈!

姥姥能忍,姥爷也不能忍了。她要当场将他抓包,然后用最得意最美妙最动听最嘹亮的声音宣告她赢了,然后在晚上使劲地差使他,让他也尝尝她的厉害。

可怜她,为他捏肩捶背,捏得手粗得快跟个老妈子了~~

最让上官舞融想一脚踹死他的是,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吧装吧,就装吧!明明狡猾得要死,还一副公正无私的嘴脸,实则偷奸耍滑坑蒙拐骗吃美女豆腐样样都干——

你问哪个美女?本小姐难道算不上美人吗?

再看看面前随性而坐淡淡微笑的人,上官舞融又一个跺脚。

本小姐抢棋子抢得累死,他还能笑吟吟安坐,这张大官人,端的本事一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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