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有来,直到时间只剩下最后二十四小时,我不能就这样等到死,他不来,我就去找他,也许我就是这样一根筋的人,到了最后关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的。本文由。520。首发胳膊和腿上的石膏刚刚拆除,行动有些不方便,我一手吊着药水,一手扶着墙壁,亦步亦趋的走出病房。
他会在哪里在公司办理后事,在家里收拾东西,还是在机场等待离开我心里很慌张,脚步却十分坚定,当我刚刚走出自己的科室,就突然听见转角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在问:“病人恢复的怎么样”
医生说:“我们都按照你的吩咐,给她安排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治疗,恢复是相当好,易总不用担心。”
我瞬间愣在原地,原来我在病房里等他,他却一直在外面关心着我的状况,就算这样,他都不肯亲自看我一眼。我不禁抽泣一声,只听他轻轻的“恩”了一声,随后脚步声愈渐清晰,过了一个转角,他就那样毫无预料的出现在我面前。
那张无比思念的脸瞬间在瞳孔里放大,我梗塞着嗓子发不出声音,仿佛呼吸都静止了,手掌若有似无的想要抓住他,却不敢。易南北同样被震惊住了,整个人向后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许久,谁都没有动一丝一毫。
医生疑神疑鬼的走过来,看见我一个人跑了出来,吃惊的说:“你还没有痊愈,不能下床乱走。”
易南北冷着脸丢下一句:“把她带进去。”然后面不改色的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惊呼一声就想追上去,医生拦住我滔滔不绝的说:“江小姐,请回病房去。”
我咬着牙,完全不顾自己腿脚的不利索,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走着,嘴里哀求着说:“求求你不要拦我,我一定要见他。”
医生皱着眉头,仍是不能放过我,我就侧着身躲过去,易南北已经走很远了,我只好威胁他说:“你不让我走,我这就死在你这医院里,你放心,所有结果由我一个人承担。”
医生停下脚步左右为难,我趁势加快了脚步,把手上的针头拔掉,连同整个药罐甩到一边。医院的下面是一大片草坪,如果没有记错,上次易南北跟我决裂就是在这里,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为自己的离开做打算。先前他赖在病床上不肯起,或许,只是为了与我相处些时日,可我还傻傻的不知珍惜。
天公不作美,屋外居然下起了小雨,易南北撑起伞走在前方,我不敢贸然踏出去,就躲在屋檐下扯着嗓子喊:“易南北,你站在”
他就像没听见似的,脚步没有一点缓慢,反而更快了,他想逃离我,他不想跟我说半句话。我惶恐的看着他的背影,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还是我认识的易南北吗我不得不采取自虐的方法,一脚踩进满是泥土的草地中,冰冷的雨水灌进领口,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冰凉。
我一瘸一拐的走着,脚下溅出无数的水花,把全身搞得脏兮兮的,我不管不顾,只知大喊着:“易南北,你再听我说几句,求你了”
我能感觉他身形的颤抖,却想象不到他背过去的脸是什么表情,就再看我一眼,就一眼,最后一次了,不可以吗我不停的喊着:“求你了,求你了。”即使喊道嗓子沙哑,他依然没有转过脸,我已是拼死一搏的心态,望着满是泥水的草地一咬牙,纵身一扑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沙。
听到我摔倒的巨大声响,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短暂的停留之后,他转身撒开腿朝我狂奔而来,我望着他大惊失色的面容淡淡的笑了,你还是狠不下心,你总算心软了,我能见你最后一眼,哪怕只有一分一秒,都觉得是幸福的。
易南北把伞丢在身边,把满身泥水的我抱在怀里,我隐约感觉到脖颈中留下温热的雨水,那是他的泪,他像要把我揉进身体一般,几乎令我喘不过气,我抓紧他的后背,恨不得让两个人就这样窒息算了。
易南北把我凌乱不堪的头发拨到后面,撕心裂肺的哀嚎:“你为什么要这样,江陵风,你放过我好不好。”
“好”我挨着他的胸口,拼命的点头:“我放过你,但你要答应我,陪我最后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我求你了,易南北。”我歇斯底里的叫着他的名字,苦苦求着他的同意。
易南北沉默了一会,最后重重的点下头,我欣喜若狂的抓着他的衣服,仰着头对他笑,尽管这个惨淡的笑容比鬼都难看,我想看清他留在我眼里的最后一副模样,尽管那是冷漠的,是不留余地的,他想隐瞒一些事情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易南北,便不得不苦笑起来:“你放心,我绝对不问你原因,绝对不问。”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似乎不那么严肃,我想用手摸上他满是雨水的脸,却硬生生的卡在一半,心想,算了,不要苛求太多,他能折回来陪我已经是最大的宽容。易南北的眼睛每每触及到我的脸,就迅速躲开,我的心也就渐渐随着他的淡漠沉浸下来,不再疯狂的做着什么。
易南北捡起丢在一旁的伞遮住我的身体,由于趴着占地面积较大,他只能自己留在外面被雨水打,再用温热的手掌把我脸上湿哒哒的头发理顺,见我衣衫单薄,便要脱下自己的,被我拦了下来,我说:“不用,我身上脏。”
他眼神微动,微微颔首思量了一会,我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永远斗不过易南北的,因为他在智商和情商上都碾压了我。他停下脱衣服的动作,转而把我扶了起来,脸拍掉我衣服上灰尘的动作都是规规矩矩的。我忍不住的想笑,以前他可从来不会这样,果然是决心要远离我了。
易南北把手挨在我额头的纱布上,沉下眼睛黯然道:“雨水快浸到伤口,我带你去换块纱布。”
“没事的。”我摆手道。
“医药费我都付了,别白白糟蹋我的钱。”说完他轻轻把我揽到伞下,依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惜自己被侧边的雨水淋透肩膀。我的手心还残有他抱着我的体温,正在不停的消散,我麻木的向前走,这个人距离我这么近,却连彼此的呼吸都听不见,我难以想象,几个小时后他会彻底的消失在我的世界。
曾经有那么个下雨天,我和易南北躲在他那小小的外套下,十指相扣奔跑在漫地水涡的大街上,还有那么个下雨天,易南北步步逼近,亲口说出我与他差距的这种话,而在这样一个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易南北与我并肩漫步,各自心怀鬼胎,气氛尤为尴尬。
总这么不说话显得怪怪的,易南北先打破僵局道:“身体怎么样了。”
我微微欠身:“好多了,劳您费心。”
“下次再不长脑子冲去送死,可没人救你了。”易南北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我颤抖着嘴唇,强忍淡定道:“知道了,他们说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不必,你救过我一次,权当我还你了。”易南北冷冷吐出一句话,好像这人是没有心的,我抿着嘴瞪他一眼,虽然他连低下头看我的闲工夫都没有,他可真是公私分明、条理清晰,我救的是他的命,有种把命还给我啊。
我将脸撇向另一边,暗暗生着闷气,空气再次冷却,继续僵持
眼看治疗部只有几步之遥,明明只有几十米的路程,走起来却像是走完一辈子的路程,这是我许久以来第一次与他挨的这么近,说话还算心平气和,据说人在死之前会处于一种空灵的状态,不会在意前尘的纷纷扰扰,如今我们就是这样吧。
易南北似乎酝酿了很久,只在差了两三步的地方停下来,连着我一起拦住,转过身铮铮的看着我,抿动着嘴唇道:“我走了你会不会难过”
“我会吃好喝好,过的比谁都快乐。”这样说你还满意吗
易南北没有动容,仍是板着一张冰霜脸,带着些许顾虑,缓缓说出:“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你愿意吗”
我的眼脸垂下两秒钟,抬起来以一副看破红尘的口吻说:“易南北,我算比较了解你的,你若是真能带我走,何必到了现在才问我呢”
他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面色惨白的像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我也不得不戳破:“其实你根本没有想过要带我走,所以,不用问我,我也不会问你,这才是你最想要的。”
这些话无疑不是在我们俩的心头上插几把刀刃,能用无忧无虑的笑脸说出如此沉重的话,除了我真是没人能做到了,好吧,我都佩服我自己。易南北咽了咽气,蓦然转过脸,招呼不打一声连伞一起带走,留我一人在雨中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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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