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高兴地伸手拍着它的背,不管它怎么来,多一个伴总是好的……
他不知道,奇呼唤洛塔并不是为了做伴,它们要面对的是生死搏斗!
奇站起身来,抖抖皮毛变回了漂亮的金黄色,它对洛塔发出噗噗的鼻音,洛塔像是明白了它的意思,回以浅浅的呼哧声。奇一弓腰,跳上了身后的大树消失得无影无踪。洛塔目送它离去,才回头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对他们发出友好的呼哧声。卡伸把手给洛塔,它轻轻舔了舔他的手,又舔舔曦的,转身向峡谷口走去。卡再次背起曦,跟着洛塔往家的方向走,洛塔小心翼翼地嗅着空气里的味道,走走停停,不时回头看看两个孩子,确定他们的安全。越接近峡谷口,卡越感到不安,空气中开始出现奇怪的血腥味。那是一种腐烂的腥味掺和着刚刚流出的鲜血的腥味,还有烤焦的皮肉味,以及被闷烧着的炭火味和燃烧着的木材味,总之地狱的味道大约如此,卡有些不寒而栗。曦又在卡的背上无声的哭泣,卡感到了她的恐惧和悲伤,尽管他用斗篷把曦裹得严严实实,可曦还是在发抖。
卡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勇敢,别慌,可是寒意还是不由得从脚心渗上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实践自己的诺言,把曦带回家去……
走了不久,卡看到了浑浊的溪水,溪水是从峡谷的另一端流出来的,在不远处汇入一条河,坦告诉他的地方在这条河的上游,卡记得黎明时分坦的鹰笛声,他提到这条河,说出了峡谷就会看到河,顺着河往上游走一小段路就会看到一个小山村,沿河绕过村子就是他们回合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浓密的大青树林,那就是他们会合的地方。想到就要见到坦,卡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全然忘了在旱季末期的季节里溪水浑浊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洛塔却不打算走得太快,也不想让卡跑到它前面去,它很有节奏地控制着自己的步伐,挡在卡急于回家的步伐前。越是靠近河它走得越慢,不时停下来嗅着四周的气味。最后它停了下来,目光变得扑朔迷离。跟在它身后的卡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傍晚的天空密布着通红的云层,空气里的怪味非常浓烈刺鼻。卡悄悄把曦放了下来,仔细观察眼前的一切,他发现河水散发着奇怪的臭味,那是血腥的臭味。这条河的河水翻着更古怪的泥红色泡沫,在河的上游远一些的地方筑起了一个水坝,那是用原木和泥土石块匆匆筑起的,似乎是为了使用水的压力,远处烈焰冲天……
洛塔悄悄伏下身子,潜藏在草丛里,挡住了卡的路,它明显地不想让他们再往前走,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是它的每一根毛发里都充满了战斗的力量和欲望。卡也感到了它的血性正在蓄积等待爆发!危险已经不知不觉靠近了他们。卡太过于专注河的奇怪,忘了他们所处的环境,他已经来到了被火烧光了树木的空地上,他白色的衣服暴露在血红的夕阳光影中!
站在水坝上的日本哨兵无意间看到了河边空地上的少年,他大喊一声,举枪就射……
坦带着戴维匆匆赶往他和卡约好的地方,一路上他们避开人们常走的小路,尽量在浓密的森林里潜行。戴维发现坦的路似乎不再地上。他可以很容易就在高高的大树上行走,树枝间的空隙自有浓密的藤萝供他自由穿行,他可以不惊动任何生灵地在森林里行走得很快,毫不犹豫地在密不透光的丛林里往前去,并不会因此而失去方向。他在丛林里从容得就像自己在天空里的飞行一样,充满自信。戴维想,要是这时有一架飞机那该多好,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飞到坦想要去的任何地方,把那些可怜的人一次全带走!然而,此时他不得不竭尽全力磕磕绊绊地在地上跟着坦往前走,有时甚至是拖延了坦的速度。
坦很快找到了办法,他用藤条带着戴维在树木间荡来荡去,倒也方便,只是他们这么一来,树上的动物都惊动了,跑来跑去。这个办法他们在中午时分不得不放弃,越接近大青树林,炮火的声音越清晰,四周充斥着浓烈的硝烟味,森林烧着了,大地在呻吟。看来大青树林也不安全了,坦没有想到日本人会那么快就到了这里。在他离开这里的几天前,这里还是一个隐秘安静的山谷,藏着一个小小的村落。
戴维回到了他熟悉的现实,四周的死亡和血腥,枪炮隆隆……
坦带着戴维回到地面,在残存的树木间小心地向大青树林靠近。在小河转弯的地方,坦停了下来,仔细观察河岸,觉得有些奇怪,在这个季节这条小河的水位奇怪地升高了,前面一定有人修了水坝,可为什么呢?戴维却明白,日本人打算利用这条河运输重型武器沿河而上!如果坦说的那个村子,是他和里克在飞机上看到的那个建在半山坡上的村子。那么这条小河就是那条小一些的,水比较清的河的下游!浑浊的大河作为天然的屏障隔开了村子和外界的路,而这条小些的河却绕过了大河,从村子后面的山谷里流出来,如果在下游筑起水坝,只要有几条小船就可以直达那村庄的背后!
戴维向坦解释了他看到的东西,坦惊讶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这条河可以到那里?”
“我和我的朋友飞过这个地方,我们在天上看得很清楚,这条河是顺着峡谷流的,如果筑起水坝,水位很快就会涨高,足够大些的船走了。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村子,不过他们一定已经找到前面的那个村子了,就是这条河流进那条大河的地方!”戴维看着坦问:“那个村子的人知道你们说的那个村子吗?”
坦点点头说:“也许,我们该去把水坝拆了!”
戴维摇摇头说:“他们会有人看着水坝的,该死,如果有架飞机,我能把他们都送上天!”戴维愤怒起来,他看到了河水里漂浮着的孩子尸体,“看来,他们已经往上游去了!”
“这是前面那个村子里的孩子,他怎么会在上游?”坦看着孩子的尸体说,“奇怪,等等……”坦说着三下两下跳到了河边草丛里,不一会,他就回到戴维身边,手里拿着一根芦苇对戴维说:“看来他们往大青树林去了,齐林跟着他们!来吧,我们也去,希望能赶在卡到达前到那里,我想往前走些,好带他们绕开树林,那里不安全了!看来村子里的人故意把日本人往那里带,在那里只要走进树林就很容易躲起来。日本人大概还不知道那村子到底在哪里,这条河还有另一条小河是从大青树林那边流过来的,那是条鬼河!”
“鬼河?”戴维奇怪地看着他问。
“有个老妇人住在那里,曦说她是个祭司,不过附近村子的人都说她是那条河的精灵,已经有好几百岁了!”坦带着戴维再次潜进树林,往大青树林的方向去了。
他们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另一条小河,这条河在更为幽暗的峡谷里流淌,两边是陡峭的山崖,几乎是直上直下,人只能在窄窄的浅滩上走。在峡谷的入口,他们看到了被吊死的几个人,一丝不挂地吊在山崖上伸出的树枝上!看起来在死前他们一定备受折磨,在他们下面的地上有一滩血迹,但是在他们身体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口。戴维奇怪他们的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一阵风吹得尸体摇晃起来,尸体晃动时戴维看到又有血被甩出尸体,那些血是从尸体的肛门出来的!
戴维一阵晕眩,他记得有些逃出来的南京难民说过,日本人的刑罚千奇百怪,而且极其残忍!他不明白自己眼前的又是什么刑罚,怎么会造成这样的情况,不论什么,这些都不该是人干这事!
戴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跑到峡谷口的一丛竹林里呕吐起来,吐着吐着,他感到有东西滴到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不是水滴,那暗红的颜色发出让人毛骨耸然的腥味……
戴维慢慢抬起头来,灿烂的午后阳光正透过满眼的翠绿色撒下来,斑驳的光影美丽地摇晃着,修长优雅的竹子正在随风摇摆……
然而在这幅漂亮的画卷里有几根竹竿很特别,它们被人削去了枝叶,被挂在它们顶端的东西坠得低低的压下来,那些东西还不停地往下滴着液体……
有几滴甩到了戴维身上,那是血,那是……
戴维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来……
那几根竹竿上挂的是人的内脏,完整的,整副人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