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两个陌生的人在茫茫人海里相遇的概率是五千分之一,相遇后再相知的概率是两亿分之一。从相遇到相知之间的距离就像一道天堑,跨过这道天堑也许需要越过荆棘、费尽全力,而从彼岸回到此岸只需要退一步,便是陌路。
从火锅店回到家的时候顾景遇还没有回来,易笙一时来了灵感就先去码字了。
约莫两点过的样子,易笙听见外面过道里有走路的声音,猜测估计是顾景遇回来了。易笙立马抱着电脑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拉开门,果然见顾景遇站在他家门口准备开门。
易笙扬起笑脸:“顾老师回来啦!”
听见响动,顾景遇回头,只见易笙穿着一身家居服抱着台轻薄本站在门口,脚上还穿着那双上次发烧在她家看见的粉色毛拖鞋。
巴掌大的小脸素面朝天,红扑扑的,像是很热的样子。
她似乎并不喜欢化妆。认识这么久了,经常看她都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偏偏未施粉黛就明媚的动人,上个课都能勾搭上小男生。
顾景遇深邃的眼眸意味不明地盯着易笙沉思,盯得易笙心里一蹙。每次顾景遇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她都紧张得很,因为看不清那双如深渊神秘诱人的眼底到底藏着什么。
“顾老师?”易笙小心翼翼提醒顾景遇的出神。
顾景遇捏了捏眉心,从自己的情绪中醒来,再看向易笙的时候,眼底已经一片清明,清明透亮地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有事吗?”
这疏离的神情与语气,易笙心里一凉。她应该没有惹到顾景遇吧。
勇气战胜了胆怯,易笙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那个,就是我那几本书还差一点,所以......就......”
顾景遇能感受到她突然的小心翼翼,心里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进了顾景遇家后,顾景遇随口一句让易笙自己去书房,自己就直接回房间了。
易笙心有戚戚地看了他背影一眼,最后还是迈步去了他的书房。
明明书房还是那个书房,什么也没有变,但易笙莫名就觉得今天的书房格外的清冷,像是浸了寒气。
易笙看着桌上的书发了半天呆,也没见顾景遇进来,心里仿佛有只小虫子在咬她一样,坐立不安,心里慌慌的。
努力拍拍自己的脸,易笙呼出一口气,重新将精力放在书上。
没有什么比学习和工作更重要了!嗯!
有些东西虽然得不到,但是人还是会被本能的欲望驱使,不断地想要靠近,想要触摸。等顾景遇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门口了。
房门并没有完全被关上,留下了巴掌宽的缝隙。
顾景遇立在书房门口,透过巴掌宽的缝看着专心致志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易笙。这样的易笙周身仿佛自动辟出了一道光,将他挡在光的这一端,他像个隐在黑暗里的偷窥者,肆无忌惮地偷窥着光明。
欲望在心底生长,然后在这片荒芜的心上开出绚烂至极的玫瑰。玫瑰越长越盛,然后成了致命的杀手,只要欲念一动,玫瑰上的刺就会将他的心脏刺的鲜血直流,痛不欲生。
顾景遇闭眼凝神,捏了捏眉心,满身疲惫地离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时光飞逝,日影西斜。
易笙终于把书看完了,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好像有隐隐约约的饭菜香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窜进易笙的鼻息里。
易笙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易笙收好电脑,将书全部放回原位,再把凳子摆整齐,等一切都和自己进来前无差别时才满意地抱着电脑离开。
路过厨房,从半敞开的门可以看见顾景遇穿着一件灰色围裙站在灶台前,正一手拿着锅盖,一手用勺子从锅里舀了一勺汤送至嘴里尝味道。
橘红色的夕阳笼罩在他身上,俊逸的侧脸隐在暗色里,像是一幅画,用橘红色的光勾勒了五官分明的轮廓。
锅里涌出的白雾缭绕,直往他面前蹭,顾景遇侧过头时易笙看见他干净透明的镜片上染上了一层朦胧雾气,挡住了那双漆黑如墨深邃如渊的眸子。
顾景遇放下锅盖与勺,从容不迫地把金丝框眼镜取下来就着棉质围裙擦了擦,然后戴上,看向易笙。
“看完了?”
这下易笙又可以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瞳孔了。
“嗯,都看完了。”
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嗯。”顾景遇嗯了一声就没再讲话,又侧过身去关天然气,再取了个碗将锅里的汤盛出。
是冬瓜排骨汤。
易笙闻见味道了,和上次顾景遇煮的味道一样。
但是易笙这次没有那么厚脸皮了。她能感受到突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道的坎,虽然不知缘由为何,但是她知道,这道坎是她跨不过去的距离。
于是易笙识趣地告别。
“那个,今天谢谢顾教授了,我就先回去了。”
顾教授?就这会儿的功夫连称呼都变了!
顾景遇盛汤的手一顿,不过也就须臾的时间,所以易笙没有看见。
若无其事地将汤盛完,就在易笙觉得他不会再答应自己的时候,顾景遇清冽冷淡的嗓音从厨房里传来,合着汤勺碰撞洗碗池的声音。
“好。”
易笙心里吓得莫名一颤,匆匆忙忙地抱着电脑溜之大吉。
关门声像是一记响钟敲在顾景遇心上,敲碎了那里鲜活绽放的一大片玫瑰,只剩下凋零的红和明目张胆高高在上的刺。
向来清明无波的眼底有阴郁慢慢聚集,然而这片阴郁还没有完全聚集又被生生压下,继续恢复了一味的风平浪静。
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冬瓜排骨汤,顾景遇终究是叹了口气,把汤倒入洗碗池里,再把里面的冬瓜和排骨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他并不喜欢吃冬瓜。
慌张跑回家里的易笙放下电脑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桶泡面和两根火腿肠,然后就去烧了水。
等水开的空档,易笙拿着手机思索半天,还是给远在临江拍戏的许承昔发了条短信过去。
前段时间许承昔突然就从原来的跑龙套角色接到了一部女二的戏,虽然是个反派,但是好歹有脸了。
为此许承昔自己的解释是也许佛祖没给她姻缘,改给她事业了。
易笙无聊嗤笑,但心里也确实为好友感到高兴。
许承昔和易笙家就隔了一堵墙,两人认识是易笙去到易奶奶家的第二年。
易笙五岁的时候走丢被奶奶领了回去,那段时间她天天躲在屋子里,不跟别人讲话,也不出房门。后来第二年易笙渐渐开朗起来,开始踏出房门。
恰逢盛夏,院子里的李子树果实结的正盛,易笙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一树的果实,心里开心满足得很。正此时,李子树开始晃动起来,是垂到隔壁的枝条被人拉扯闹出的动静。
小孩子的占有欲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易笙当即就搬出了一个凳子,爬了上去,然后趴在墙头上对隔壁光明正大的盗贼厉声怒喝:“小偷,不许偷我家的李子!”
这个小偷自然就是七岁的许承昔了。那时候许承昔就是青石镇的孩子王,哪能是一句话就被镇到的?
于是我们许大小姐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张扬一笑,扯得更激烈了。
易笙气极,一咕噜爬上了墙头,对着许承昔的小身板纵身一跃,给许大小姐来了个泰山压顶,教会她如何做人。
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虽然易笙压了许承昔,但我们许承昔可是孩子王,哪能和一般的孩子斤斤计较,再加上知道了易笙的身世,许孩子王更是年纪轻轻母爱泛滥,自动将易笙纳入她的麾下,然后走上了罩易笙的道路。
总之有了许孩子王的照顾,易笙后来的童年还算过得安稳,没有人再敢说她没爹没妈,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但是许孩子王也是有天敌的,她的天敌就是比她大6岁的哥哥许承益。
易笙和许承益的交往并不多,但是每次许承昔做坏事都会被她哥逮回去胖揍一顿,易笙住在隔壁没少听见许承昔被揍的哭爹喊娘的。
而许承昔走上演员这条道路也跟她的天敌有关。
少年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的,最是看不惯那些明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却已经身负盛名的人。
当今的影帝严乔江童星出身,年纪轻轻就已经演了许多口碑极佳的电影,十几岁就已经远近闻名,成为了奶奶妈妈们口中的宝贝。也成了许承益的眼中刺肉中钉。
当年的许承昔根本没有什么梦想之类的,也不追星,但是偶然听见许承益讽刺严乔江,许承昔瞬间就把严乔江也纳入了自己的队伍,然后关注起他来,渐渐也就萌生了要当演员的念头。
对于此事许承昔没打算给许承益说,打算偷偷练习演戏,考艺校,等真的当上了演员再给许承益来个措手不及。而易笙就是许承昔这场庞大谋划的重要一员——负责帮许承昔打掩护圆谎。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加上许承益后来去了军校当了兵,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许承昔成功地从艺校毕业,然后接到了人生中第一部戏,演一具尸体,几秒的镜头。
易笙听说知道消息后的许承益直接气的把军队里的电话砸了,为此许承昔至少高兴了整整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