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呢?或许就在分秒之间。然而想要忘记一个人,或许要一生的时间。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最后的骄傲,许承昔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单恋了。
送走前来参加宴会的亲朋好友,许承昔看着无人的礼堂,周围依旧张灯结彩,入口处还有两人甜蜜的照片,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入目皆荒凉。
许爸爸搀扶着还在伤心哭泣的许妈妈走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易笙和顾景遇。
许承昔收起情绪,精致的容颜上扯出一个笑容:“爸妈,你们还没回去啊?”
许妈妈止住哭泣,难过地看着女儿:“昔昔,跟妈妈回家吧,哥哥已经在部队请了假,说要回来陪你。”
许承昔微笑着摇头:“我没事。别让哥回来了,我订婚他都不请假,现在订婚都黄了更没必要了。”
许爸爸:“昔昔——”
“爸妈,我真的没事。”许承昔打断爸爸的话,笑的明媚,如果忽略眼角的红的话,“你俩回去吧,我挺好的,也不会想不开,下一个更乖不是吗!”
“还有小阿笙啊,你也不用留在这啦。你看你那要哭的样子,也不怕你家顾大教授看着心疼。”
忽然被cue的易笙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没有要哭好吗!易笙现在整张脸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淡,和在顾景遇面前撒娇时完全就是两个人,看得顾景遇心里隐隐地担忧。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要跟着来啊!”许承昔笑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易笙伸手拦住想要离开的许承昔。
许承昔给了她一个疑惑的表情。
易笙放下手,侧身看着她,语气冷静又理智:“手机别关机,没电了要及时充电,有事打电话。”
许承昔了解一笑:“会的。”
尽管许爸爸许妈妈还是想把许承昔带回家,但是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现在她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二老也只能看着女儿离开,留下一个笔挺的骄傲的背影。
礼堂只剩下易笙和顾景遇,易笙环顾了一圈四周的陈设,然后冷静地问顾景遇:“联系到傅然了吗?”
顾景遇目光沉沉地看着冷静的易笙未语,他敏锐地感受到了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易笙现在的冷静理智让他有些莫名的害怕。
易笙迎着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进他的双眸,没有丝毫退让。
良久,顾景遇吐出几个字:“医院,九溪自杀了。”
易笙收回目光,静了一会儿,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迈开脚步想要离开。
顾景遇及时抓住她细嫩的手腕,沉沉地看着他,漆黑的双眸里情绪复杂,沉默了一会儿,顾景遇沙哑着嗓子,有些害怕,有些不敢置信,轻声问道:“你不要我了吗?”
长久的寂静盘亘在两人之间,顾景遇执着地垂眸看着面前的人,想要看清她的表情,易笙却一直没有抬头,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要把目光聚集到哪里去,所以只能茫然地看着地面,以此来掩饰锥心的痛。
她不敢想,如果今天是自己的婚礼,而言九溪也做出了一样的事情,顾景遇是否会抛下自己离开。理智告诉她,人命关天,顾景遇确实应该选择生命。但是感性告诉她,如果言九溪一直横亘在他们俩人之间,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而她也忍受不了自己的爱人一直为了其他女人抛开自己。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易笙终于说话了。
“承昔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傅然是你的兄弟。”她没有把自己真正的顾虑告诉他,她害怕顾景遇会说出和傅然一样的选择。如果注定是这样,那她宁愿是自己先抛弃别人。
顾景遇被她诡异的理由气笑:“这还能连坐?”
易笙噎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我们——”分手吧。
“别闹了,”顾景遇宠溺地揉了揉她一直低垂的头,“你要是对傅然有什么气就朝我撒,怎样都行,但是那两个字你提都别想提。”
易笙又是一噎,然后使劲用手去扒开顾景遇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
感受到易笙的决绝,顾景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语气里也染上了几丝怒意:“易笙,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不公平。”易笙终于抬起了眸子,眼里蕴着泪花,语气也哽咽起来,只是眼里的固执依旧清晰可见。
见到泪眼汪汪的易笙,顾景遇哪还有刚才的怒气,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心疼。顾景遇赶紧将人拥进怀里,温柔安慰,轻声诱哄。
易笙推开他,忍着眼泪满脸固执:“顾景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还有,”易笙垂下头,神情变得落寞,”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我想言小姐现在更需要的是你。顺便麻烦你再转告傅然一声,这件事情我跟他没完。”
说完就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的犹豫。
看见她毫不犹豫的转身,顾景遇心里一痛,慌忙叫住了她:“易笙!”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礼堂里,又撞上墙壁反弹回来,整个礼堂不断回复着这两个字。
易笙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顾景遇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话来挽回这段关系,而且对许承昔的嫉妒让他脑子一时没了理智,他不明白早上还你侬我侬的两人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忍着满腔的妒意和心痛问了一个问题:“在你心里,到底是许承昔重要还是我重要!”
不远处的易笙身子一颤,“你真的要问这个问题吗?”
“要。”斩钉截铁的回答。
半晌,礼堂里开始回荡起另外两个字。“承昔。”
顾景遇失笑,颓然地滑坐在地上。他怎么会傻到问这个问题,要是在她心里,自己比许承昔重要的话,也就不会有刚刚的一幕了。他真是傻,傻到竟然以为自己几个月的陪伴能够比得过许承昔在她身边的近二十年。但是他也是人啊,他也会哭啊,她怎么忍心这么残忍,哪怕在他面前说说谎话也好,只要她说他就会信的啊。
有温热的东西划过冰冷的脸颊,却暖不了离开的人决绝的心。顾景遇手捂住眼睛仰头,一个人靠在凳子脚上,落寞地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良久,他才把手拿开,眼尾依旧泛着猩红,只是漆黑如墨的眼眸死死地看着易笙离开的地方,有些什么东西在眼里迅速聚集,将眼眸染得更加漆黑深邃。
分手?这件事想都不要想。顾景遇嘴角勾起一个森冷的笑容。
许承昔穿着一袭大红色的旗袍漫无目的地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走着,不知道前方是何处,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不知何时,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飘飘然下起了鹅毛细雨,本就荒凉的街道顿时变得更加荒凉。偏许承昔一点都没察觉到似的,依旧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细雨湿了发,掩盖了泪水留下的痕迹。
绒毛细雨转瞬就成了瓢泼大雨,将妆容精致的许承昔彻底浇成了落汤鸡,本就紧致的旗袍这会儿更加紧贴肌肤,盘好的发髻也被打乱,路边还不时飘来被狂风吹落的树叶,幸好脸上的化妆品防水,不然此刻的她被路人看见,一定会误以为是厉鬼索命。
有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在雨幕中溅起了漫天的水花,一大半都落在了许承昔艳丽的旗袍上和脸上。很多时候压死骆驼的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行尸走肉了这么长一段路的许承昔终于忍不住了,颓废地蹲下抱住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荒无人烟的街道上,穿着红旗袍的姑娘丝毫没有点明星的形象,就像个走丢了的小孩,无助地抱紧自己,与倾盆的大雨成为一体。偶有往来路过的车俩,也都纷纷疾驰而过。匆忙的大人世界里,没有谁有精力,停下来看一看别人的生活。
许承昔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哭了多久,只知道雨水长久地拍打着她。此时的她手脚冰凉,浑身无力,对傅然的怨恨也随着身体的渐渐无力而消散。如果可以,她只希望现在有个好心人能够载她一程,送她回家,她想好好泡个热水澡,再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米饭,然后再睡进温暖的床里,什么也不想,什么狗屁爱情狗屁傅然,都滚得远远的。
忽然,头顶的雨停了,但是雨水降落的声音并没有停下。许承昔心里疑惑,僵硬地抬起头,被雨水浸湿的睫毛眨了好几次才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严乔江一袭黑色西装,面带微笑单膝下蹲,手握一柄大黑伞撑在她头上,手腕上的黑金手表如主人一般沉稳低调。许承昔的表情渐渐从惊讶转为尴尬,毕竟眼前的人是自己儿时的偶像啊,而自己现在狼狈如落汤鸡,还被准未婚夫放了鸽子。
看见许承昔情绪的转化,严乔江低笑一声,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像是来接公主的骑士大人:“这位美丽的姑娘,要跟我一起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