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意挑今日前来梅苑,究竟有何用心你自己心里清楚!”俞归鸿认定顾永慧是故意前来闹场的,暗暗打定主意不会让她得逞———他费心和永平侯府攀上关系,并主动把梅苑借给永平侯,为的可不是她顾永慧!
他是想趁机将婷儿推到众人面前,让她以承恩伯世子夫人的身份招待宾客,慢慢的和那些夫人、太太们熟络起来,最终在权贵圈子里正名。
待婷儿在权贵圈子里站住脚后,他上书替她请封诰命也就合情合理了。
如今顾永慧突然现身,还要硬闯梅苑,那他的计划岂不是要乱套?
一会儿参加寿宴,并给永平侯府老夫人献上寿礼的承恩伯世子夫人,只能是他的婷儿!
俞归鸿很快握住邬宝婷的手,安抚道:“婷儿别怕,一切有我,我不会让顾氏搅了我们费心安排的一切!”
顾永慧懒得看他们二人卿卿我我,径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卷轴,“哐当”一声往俞归鸿头上砸去。
那卷轴是她特意让阿雀送去字画铺,下了血本请人裱的,用的可是又沉又重的上好金丝楠木,用来砸人肯定一砸一个痛!
果然,俞归鸿的头即刻不负众望的被砸出一个大包……
他铁青着脸,一手捂头,一手指着顾永慧:“顾氏!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姓俞的,敢不敢把卷轴上的内容念出来?”顾永慧冲俞归鸿挑了挑眉,唇瓣浮起一丝挑衅的冷笑。
俞归鸿果然被激怒,二话不说的答道:“君子坦荡荡!我有何不敢?!”
他说完便伸手去拣卷轴,才刚弯腰,就觉察到有人拉住他的衣角。
他一回头,就看到邬宝婷咬着红唇,泪眼婆娑的冲他轻轻摇头。
俞归鸿大骇,顺着邬宝婷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卷轴上首,端端正正的写了“婚书”二字!
他飞快的把卷轴上的内容扫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俞家当初替他聘娶顾永慧的婚书!
不对!
顾永慧手上的婚书,不是已经被红叶偷到手了吗?
莫非红叶根本就没得手,不过是拿话骗他?!
俞归鸿有些后悔因急着带邬宝婷前来梅苑会客,出门前没让红叶先把婚书送过来查验,若是他先查验过后再出门,此刻心里有底,一定不会如此被动。
顾永慧见俞归鸿神色缤纷多彩,轻易猜到他内心所想,十分好心的开口,笑眯眯的替他释疑:“对了,帮我带句话给你家红叶姨娘———‘既然目不识丁,就不要学人家当贼,否则偷到赝品都不知道’。没错,红叶偷走的婚书是假的,可就算我大大方方的把假婚书摊开,摆在她面前给她看个够,她能看出是假的吗?”
“世子爷,下回再想偷我的东西,譬如房契地契之类的,记得派个识字的人来啊!我说句实话,你可别见怪哦———红叶那文盲,大抵也就只有床上功夫了得,你得知人善用才是。”
原来顾永慧醒来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得知俞家恨不得抹杀她曾经嫁给俞归鸿、替俞归鸿守寡的事实后,一面命阿雀从狗洞钻出去散步消息,一面暗挫挫的趁人不备,偷偷把藏在檀木盒里的婚书掉包。
她潜意识里觉得婚书对她很重要,因而谁都没有告诉,只让阿雀偷偷的把婚书送去字画铺,不但不惜本钱,选用柔韧性极强的锦帛,上好的金丝楠木作裱书的材料,还特意嘱咐字画铺子的人,务必运用可以保存百年不坏的特殊裱法。
反正就是在这张婚书对她还有用之前,把婚书裱得结结实实的,等寻方法不能毁坏!
至于红叶偷到手的“婚书”,不过是她随手抄写伪造的一张废纸。
可惜红叶目不识丁、难辨真假,认为只要是藏在装婚书那个檀木匣子里,上头写满黑字的纸,就一定是婚书……唉,没文化真可怕啊!
承恩伯夫人和俞归鸿都没料到红叶居然这般蠢笨,身为顾永慧陪嫁大丫鬟,还是近身伺候的丫鬟,居然会偷错婚书!
他们都十分信任红叶,因而都未在第一时间验证婚书真伪,也就没发现婚书早早的就被顾永慧掉包,个个都认为顾永慧这回注定翻不了身。
可惜事情完全出乎他们意料……
顾永慧突然出现在梅苑,不但不傻了,字字珠玑的讽刺俞归鸿,还当众甩出婚书,可谓是“啪啪啪”的打了俞家的脸,更让俞归鸿在人前声誉尽毁!
俞归鸿再傻,被顾永慧笑眯眯的讽刺一番后,也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着了顾永慧的道!
他一面暗骂顾永慧卑鄙狡猾,一面暗暗庆幸幸好他的婷儿机智,他才没再次被顾永慧算计———要是他先前真的当众把婚书念出来,那婷儿该如何自处?他的脸又该往哪里搁?
顾氏这个毒妇真真是好算计!
俞归鸿满腹怒气无处发泄,气冲冲的抬脚踢了地上的卷轴一脚,一抬眼,见顾永慧脸上挂着“我就知道你不敢把婚书大声念出来”的神色,顿时恼羞成怒:“恶妇!不肯要你的人是我,干婷儿何事?你居然使了这样的手段来羞辱婷儿,真是恶毒!”
顾永慧闻言慢慢收起脸上的嘲讽,整了整衣衫鬓角,盈盈冲俞归鸿行了一礼,郑重道谢:“多谢你不肯要我,让我少了一分恶心。”
“你……”
“阿雀,既然世子爷大字不识,那你就替他念念。”
“是,夫人,”阿雀一早就得了顾永慧的吩咐,话未说完就动作敏捷的将卷轴重新抢回来,用洪亮的声音,一字不差的念道:“长宁伯阁下台鉴:舍下小儿俞归鸿蒙神赐福,欣攀阁下令嫒顾永慧,喜结秦晋之好……”
“够了!”
俞归鸿没料到顾永慧居然不顾脸面,让人当众宣读婚事———他出丑,难道她就不会一并被人取笑吗?
这个女人不但恶毒还不知廉耻,为了欺压婷儿,居然连自己的名声闺誉都不顾!
顾永慧今儿可是特特来打俞归鸿脸的,哪能轻易收手?
面对俞归鸿的怒火,她“哐当”一声又往他头上砸了个上好卷轴!
俞归鸿头上已经两个包了,但他却顾不上疼,只顾着怒斥顾永慧:“你闹够了没有!”
“还没有呢!”
顾永慧冲俞归鸿甜甜一笑,一转身,却高声下令:“绿蕉,换你上!给我大声念出来!”
第二个卷轴裱的乃是梅苑的地契,绿蕉有心替自家夫人出气,故意字正腔圆,用一口漂亮的官话大声宣读:“……倘有梅姓、顾姓亲房人等言词争竞,梅心兰一面承当,恐后无凭,特立买卖文约永远存照。”
“此地契并立四份,一付梅心兰,一付顾永慧,一纳商税院,一留本府。”
顾永慧静静的立在一旁,待绿蕉当众宣读完地契内容,才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慢慢抬眼看向俞归鸿,语气无不讥讽:“世子可听清楚了?这梅苑以前姓梅,如今姓顾,你一个姓俞的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待客?”
“我……我……”俞归鸿发现自己竟找不到话来反驳顾永慧。
四下早就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见顾永慧怒砸负心汉,又拿话把负心汉逼得哑口无言,无不拍手叫好!
甚至还有人开始悄声议论邬宝婷……
“原来那个邬氏根本就不是梅苑的女主人啊!”
“何止啊!听说她只是个妾室。”
“妾室?那她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代替主母在门前迎客!”
“她那哪叫胆大包天?明明是不知羞耻!”
“那俞世子也真是糊涂,怎么做出这等宠妾灭妻的事来?”
“唉,那位顾夫人瞧着也怪可怜的。”
各种各样的议论一字不漏的钻进俞归鸿和邬宝婷耳里,邬宝婷早已承受不住,浑身颤抖着倒在俞归鸿怀中,似狂风暴雨中的花骨朵儿,仿若下一刻就会湮灭在风雨中。
俞归鸿见了一时心痛,一时自责,一时又恨不得把顾永慧这个罪魁祸痛打一顿!
他恢复记忆,携邬宝婷回归俞家后,最听不得的话,就是有人说邬宝婷是妾!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怎么能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议论?
俞归鸿怒了!
他气汹汹的上前,高举手臂,想狠狠给顾永慧一巴掌。
顾永慧丝毫不惧,反而侧头将半边脸送上:“有本事你就打啊,正好叫周围的人瞧瞧承恩伯世子是如何宠妾灭妻!”
俞归鸿终是在最后一刻生生忍住,只愤怒的驳道:“婷儿不是妾!”
他说完尤不解恨,又道:“你且死心吧,有我在,今日你无论如何都进不了这梅苑!”
话音才落,俞归鸿便示意身后的管事动手,管事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一群家丁上前,把顾永慧主仆三人团团围住。
顾永慧不为所动,依旧气定神闲的立在原处。
俞归鸿见顾永慧还不识趣离开,心里更加厌恶她:“顾氏,今日是永平侯府的老夫人在梅苑摆宴,前来赴宴的可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都不是你惹得起的!我警告你,你最好立刻给我离开这里,否则若是冲撞了贵人,别怪我连最后一丝情面都不留给你!”
顾永慧似笑非笑的反问俞归鸿:“若是贵人请我进去呢?”
“就凭你?你当贵人统统有眼无珠?”俞归鸿嗤笑,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