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小小的寄澜亭内,竟挤满了人。
俞归鸿率先发难,对顾永慧咆哮道:“顾氏!你又对婷儿做了什么?!”
顾永慧见俞归鸿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她,语气自然也不会客气:“你要是晚点来,我或许会对她做些什么,可惜你来早了,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呢……真是可惜。”
“你还敢狡辩!”俞归鸿怒瞪顾永慧:“你敢说不是你把婷儿约来这里的?”
“的确是我约她……”
“俞郎,你别再问了,求求你别问了……”
邬宝婷楚楚可怜的扯住俞归鸿的袖子,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滚,滚得俞归鸿方寸大乱:“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邬宝婷却还是瑟瑟发抖、泪流不止,像只受到巨大惊吓的小兔子。
俞归鸿无法,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她,偏偏他越是安抚她哭得越是厉害,又不肯开口把话说明白,只是一直一直的哭……
陪着一众贵妇的陈氏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问道:“邬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邬宝婷紧紧咬住嘴唇,依旧不肯松口。
陈氏顿时有些不悦:“你一直拉着鸿儿哭能顶什么用?你不说我们如何帮你?”
围观众人听得陈氏这话,也纷纷开口询问邬宝婷,让邬宝婷一张脸渐渐的涨得通红,握住俞归鸿衣袖的手越缩越紧。
她涨红着脸默默的流了一会儿泪,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俞归鸿,站起来后跌跌撞撞的跑到湖边,语气凄然的说了句“俞郎,我们来世再续前缘”,又幽幽的看了顾永慧一眼,随后一头撞进碧湖,看起来就像是被顾永慧逼害得无颜见人,唯有以死明志。
阿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大活人跳湖,惊得目瞪口呆:“邬姨娘她……她居然真的跳下去了!她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放心,她死不了,”顾永慧“呵呵”了一声,指着第一个跳下水的锦屏说道:“我打赌她那个丫鬟水性肯定极佳!”
果然,锦屏下水后像条鱼儿般,灵活的游到邬宝婷身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邬宝婷救上岸。
顾永慧又道:“你且看着,接下来该玉屏出场了。那玉屏定会声泪俱下的控诉我,说是我设局把邬氏逼得不得不寻死。”
果然,邬宝婷才被救起来,玉屏就以大义凛然的姿态跳出来,指着顾永慧的鼻子骂她丧心病狂:“顾夫人,你可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和那市井妇人一般卑鄙无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家夫人?我们家夫人什么都没做,更是不曾说过半句你不好的话,还主动做了点心想和你修好……像她这么善良大度的女子,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对她下如此黑手?!”
“玉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还不快给我说清楚!你别怕,你只要实话实说就是,无需怕得罪谁,我一定会替你做主!”俞归鸿立刻站出来给玉屏撑腰,看向顾永慧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世子爷,我们家夫人之所以会投湖自尽,全都是顾夫人害的!先前顾夫人派阿雀前来传话,让我们家夫人到寄澜亭一见。我们家夫人一心想和顾夫人和平共处,不但欣然赴约,还命奴婢将她亲手做的点心装一盒子送过来,想着请顾夫人尝尝……”
“我们家夫人怕顾夫人久等,便先行一步,奴婢装了点心才赶过来,谁曾想远远的就听到我家夫人惊惶无措的哭喊声,待奴婢走近一看,发现居然有个外男意图对我家夫人不轨!”
玉屏一脸痛恨的指着地上那个玄衣男人:“所幸的是我及时赶到,挡在夫人身前,这个外男喝醉了,脑袋不灵光、身子不灵活,这才未酿成大祸!可即便这个男人未能得逞,我家夫人也觉得愧对世子爷、甚至无颜见人,这才会投湖自尽!”
玉屏其实并未看到玄衣男人对邬宝婷动手动脚,她赶到时邬宝婷已经缩在亭子一角了,她是从邬宝婷说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事情经过的。
她对邬宝婷忠心耿耿,自然对邬宝婷的话深信不疑,且为了维护邬宝婷的清誉,她还自动改了说辞,让大家认为玄衣男人刚要动手她就赶到了。
邬宝婷自然知道玉屏此举之意,抽泣之余不忘冲她投去感激一瞥,再重新低下头时,嘴角却多了一丝得意——她没对玉屏提及她的计划,果然是对的!
因她对玉屏有恩,上一世出这事时,玉屏除了痛恨顾永慧,还很心疼她,维护她时言语犀利,只她一个人就把顾永慧骂得狗血淋头。
这一世她同样对玉屏有恩,所以她并未刻意引导玉屏,只是在玉屏赶到时,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玉屏果然如上一世那般义愤填膺,不消她出声就替她指责顾永慧,把顾永慧逼得毫无招架之力,自愿给她当枪使。
邬宝婷思绪辗转间,玉屏已再次开口,如连珠炮般质问顾永慧:“奴婢想当着大家伙的面问问顾夫人,为何你约了我家夫人来寄澜亭相见,我家夫人来了非但没见到你,还差点被一个外男轻薄欺辱?”
“你可别说这一切只是巧合!这世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你凑巧来晚,这个男人凑巧在亭子里,我家夫人又凑巧被他遇上了?”
玉屏一连说了三个“凑巧”,还刻意在这三个“凑巧”上加重语气,最后更是把一旁的贵妇拉下水:“诸位主子们说说,这世上哪有如此凑巧之事?”
她说完目光死死的盯着顾永慧,态度咄咄相逼,一副誓死替主讨公道的模样!
顾永慧可以肯定这件事,有些部分是邬宝婷故意为之,甚至很可能是邬宝婷自己设了这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嫁祸她。
可邬宝婷这样做,闺誉多少还是会受损,一个不小心,兴许还会被俞归鸿厌恶嫌弃,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女人,曾经被别的男人轻薄过……邬宝婷又不傻,应该不会愚蠢到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百的办法才对。
最重要的一点是,邬宝婷她有孕在身,应该不会不顾孩子主动跳水啊!
顾永慧一时有些迷惑,弄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她从来没用过任何下三滥的手段,更不曾布局害邬宝婷,自然不惧玉屏的质问,只管实话实说:“我只能说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凑巧!邬宝婷来早了一点点,我来晚了一点点,而在我们错开的这个时间里,这个男人恰巧在亭子里,然后……不管你们信不信,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顾夫人想用‘凑巧’二字,将所有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吗?”玉屏对邬宝婷忠心耿耿,对顾永慧自然恨得咬牙切齿,寸步不让的把顾永慧逼到绝境:“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你精心设计的局!你嫉妒我家夫人深受世子爷宠爱,心有不甘,所以和这个外男串通一气,设局陷害我家夫人,想要害我家夫人闺誉尽毁、从此不被世子爷喜欢!”
玉屏话说到这儿语气略微一顿,随后多了几分疼惜:“我家夫人自打进了俞府,一直战战兢兢、严于克己,从未做过半点对不住顾夫人的事,更是从未说过顾夫人半句坏话,就这样顾夫人你还容不得她吗?”
一旁的贵妇,大多和顾永慧一样,认为邬宝婷不可能做出自毁闺誉,甚至自损孩儿的举动来栽赃陷害人的事。
加之玉屏指责顾永慧时,情绪透着强烈的愤怒,那种真实、由心而发的情绪是不可能做假的……因而贵妇们多是信了玉屏的话,纷纷认定此事乃是顾永慧所为,看向顾永慧的目光逐渐有了变化。
唯独嘉善公主一人自始至终相信顾永慧。
她毫不犹豫的站到顾永慧身边,道:“我相信顾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切肯定如顾姐姐所说的那样,只是巧合!若不是巧合,那也是别的有心人精心设计陷害顾姐姐的!”
嘉善公主说完一脸哀求的看向长公主,恳求道:“母亲,您出面把这件事查清楚好不好?”
这时,原本一直窝在俞归鸿怀里,气若游丝的邬宝婷突然出声,低泣着说道:“公主,不仅仅是宝婷的丫鬟,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不能因为顾姐姐治好您的暗疾,就毫无保留的相信她啊……”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嘉善公主维护顾永慧,乃是因顾永慧对她有恩,意图让众人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宝婷原也是不相信顾姐姐会待我如此狠心,可事实摆在眼前,宝婷心痛难耐,却又不得不信……”邬宝婷流着泪,一脸坦荡的抬头,主动附和嘉善公主:“唉,罢了,公主若是想查,那便好好的查一查吧,只怕查清楚真相后,公主会像宝婷一样伤心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