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迟渐行跟你说的？”佳人淡淡地笑，“这么说来你一直知道他心里没有你。”
白淑琴顿了顿：“他心里除了那个女人从来没别人。”
“明知道他心里没你，那你待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
白淑琴着实愣了下。
“还是说只是为了迟战辉？”苏佳人眸光黯然，她似乎刻意等了一会，但对方始终没开口。其实世界上的人都傻，如果理智可以控制情感，那么这个世界上哪来有那么道理可言？看得出来白淑琴是心甘情愿做迟家的人，心甘情愿跟着迟渐行，明知道自己要不到任何情感层面的东西。“迟渐行知道战辉不是他的孩子，他对你肯定越来越防备，你却还继续留在迟家，为的就是做他的妻子。所以，你跟我说的那些不值得我为迟战溪付出什么的话，岂非自打耳光？”
白淑琴脸色变了变：“渐行跟战溪不一样。”
不一样吗？
当初为了利益将自己已不感兴趣的女人留在身边，睁一只闭一只眼将家族企业整个交由亲生儿子手中，战辉被逼得走投无路。临死在身边照顾自己的还是这个他一心戒备的女人和非亲儿子，说起来就是个笑话。迟战辉心有不甘，一心想除迟战溪而后快，与有血缘关系的梁景轩勾结起来，其实无论是迟战溪还是迟战辉，都和迟渐行的阴暗面如出一辙。只是，下一代更加变本加厉而已。
从她话中察觉什么，白淑琴微微垂下的眼帘猛然抬起：“你怎么知道战辉不是渐行的孩子？”
苏佳人说：“这个世上，只要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迟战溪把对付战辉的事情做得这么不留痕迹，你还是猜得出来幕后黑手是他，那么试问，战辉跟梁景轩走得这么近，聪明如迟战溪又怎么会察觉不了？你不必问我从哪里知道，说出来跟没说出来的区别只是让你心里更添一层堵而已。”
白淑琴的嘴唇张了张，半日不说话。
“对不起。”看到眼前的女人因为自己的一袭犀利的话语神色变得异样，她心有愧疚，把眸光移开了。表面上那些话说得如此决绝给她听，其实更像是在时时刻刻警醒自己。
她非常清楚自己对这个非敌非友的中年女人的态度，这个女人对她这具躯壳的关心让她有一瞬重温温暖的错觉。至少，在她接触过的这么多人中，白淑琴是一个客观又主观的存在。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对她好，她心存感激。但她又不得不对她冷淡，她也不知道是否是为了那个真的不值得的人。
病房的空气显得急促而又稀薄，让人想静都静不了。
“佳人，你真的这么在乎战溪的生死？”白淑琴软软地问。
她心中跳了跳，垂下密密浓睫：“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个多好的答案？
是一切自己想不清楚的事情的答案。
有高跟鞋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两人不约而同扭过脸去，看到一个身材窈窕戴着墨镜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身休闲装将她的气场衬托得十分干练却不乏时髦，室内二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陌生。
“我是来看迟战溪的。”在两人询问的目光中，来人摘下眼镜，平静地说，“可医生说现在没法进去见他……我听他们说他的未婚妻在这里，所以过来瞧瞧。”
眼镜后面的女人姣好的容颜似曾相似。
“程韵儿？”苏佳人淡淡地问。
程韵儿难以从她的神色中辨认出她到底是否想起之前的事，表情略有僵硬和陌生：“是的。”
想必来者不善。
程韵儿，苏佳人太了解这个名字，对这个和迟战溪有过三年感情纠葛的女人她并不陌生。只是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这里，她眼里诧异一闪而过。“欢迎。”
“谢谢。”程韵儿牵了下嘴角。
苏佳人从床上坐了起来，白淑琴忙在她背后塞了个枕头帮她支撑。她感激地看了后者一眼，她感受到之前白淑琴对苏佳人的好，以至于两人刚才针锋相对，后者依然习惯性地拿她当需要照顾的人看。
白淑琴见她有熟识的人来探望，便主动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二人，程韵儿便将墨镜折好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走到她的床边单人沙发上坐下：“听说你叫苏佳人？”
她观察着床上女人的神情。既然苏佳人恢复正常了，她本能地认为这女人想起了之前所有的事。来医院探望迟战溪是此行的目的之一，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该和恩儿会会面。
如果说来之前她自认为自己对这个女人了若指掌，那么现在看来生疏得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因为床上之人对她的到来无动于衷。
“是的。”苏佳人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程韵儿被她的眼神盯着后背一阵森冷：“听说你和迟战溪结婚前一直住在他们家？”
“是的。”她点头，竟不否认，对着这种明显来查户口似的提问，她的回答会这么配合倒是出乎意料。
“我听战溪说你以前似乎……”
“脑子不太好使？”苏佳人看她欲言又止得辛苦，索性替她回答。
程韵儿不想她这么直白，反倒有些难以理解：“你不在乎战溪一直在我跟前这么说你？”
“那是以前。”
程韵儿觉得她话中带着机关：“这么说来，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大名鼎鼎的体育明星程韵儿，法伦集团总裁迟战溪密交三年的女友，谁会不知道？”苏佳人口气带着三分调侃，“谢谢之前帮我照顾战溪。”
着实意外于她的态度，程笑得颇为尴尬：“照顾倒谈不上，没想到你会这么豁达。”
苏佳人哂笑不作声。
她的平静让程韵儿莫名产生愠怒，下意识捋了下耳侧发丝，她笑：“真是可惜了，听说今天本来是你跟他的大喜日子，我还想到现场送上祝福。想不到关键时刻，迟战溪却躺着医院一动不动生死未卦，你说作为跟他上过不止一次床的女人，我现在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程韵儿显然在刺激她的神经。不过她太小看她了，如果她苏佳人这么容易被激怒，相信她现在也不会平平安安躺在这里。不过，无论如何，她打心眼里由衷地不喜欢眼前的女人，遂摆起了逐客态度：“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来找这里就为了对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就是单纯来看看他好不好。昨天我从新闻上看见他被横着抬出驾驶室，我怕他将来未必有机会再坐回去。”
这种挑衅的口气让苏佳人觉得可笑。她头靠在墙壁上，眯着眼看她：“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哼。”程韵儿干笑，“怎么不劳我操心？万一哪天他醒来了，他知道了你的为人，也许未必愿意和你在一起。”
“我不觉得我自己为人有问题。”她垂眸望着她□□在外已被剥落的指甲。伤口未愈，她却已不再使用胶布，从她进门那一刻就让苏佳人觉得这个女人浑身透着怪异，说不出的怪异。
“程恩儿，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再装下去没什么意思。”程韵儿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如果迟战溪知道你是梁景轩之前的女人，你以为他还会要你？”
苏佳人略省了一口气：“你叫我什么？”
“你根本不叫什么苏佳人，你就是我妹妹程恩儿。”
“你说我是你妹妹？”苏佳人的反应很平淡。如果苏佳人本姓真的是姓程，这么说来白淑琴告诉她的那些话果然是事实。看来世界上复杂的不光只有她。
“你叫程恩儿，我叫程韵儿，你在变傻前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你不要跟我说你已经忘了。而且当年你差点就成了梁景轩的老婆。”程韵儿说，“你迟战溪他会要一个梁景轩要过的女人做老婆？”
苏佳人不作声，她内心在消化着程韵儿刚才那些话。
想起梁景轩砸车时的表情，夺妻之恨，果然深入骨髓。
“要不是当初你变傻了又跑到迟家，而梁景轩也不知道这茬，你以为你有本事坐得上迟家少奶奶……哦不，现在是迟家夫人这个位子？”
苏佳人终于弄清楚了一些程韵儿此行目的：“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发泄你的妒忌？”
“妒忌？程恩儿你别开玩笑了，我妒忌你？”程韵儿凑近她，“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低声下气跟着我这个你世上唯一的亲人的。你连跟我说一句重话都不敢，竟然敢一次次和我抢男人！我警告你，迟战溪无论能不能醒来，你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是程恩儿的亲姐姐吧？”苏佳人略讶之后哂笑，“如果你以为我是那个对你唯命是从的程恩儿，你就大错特错了。”
程韵儿瞪着她。
“要我说，做人何必作践成像你这德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程韵儿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霍然抬头。在她印象里，恩儿从来不是会跟她顶嘴的人，因为她从来没给她过这种机会。
“被迟战溪像丢垃圾一样丢弃之后就该动动脑子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何必再跑到医院来自讨没趣？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自以为是趾高气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