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和她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女人,在六十年后,竟然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
她觉得无法接受。
那个去世的女人,知道太多关于她和那个男人千丝万缕的纠葛。她和她曾经那么要好,如果不是迟战溪,也许她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虽然阮风和只是迟战溪家里的佣人,但作为中间人,她在陈荷清和迟战溪的感情生活中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苏佳人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感激她。
“我说的都是真的。”陆西奥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她,“这是阮风和生前留下来的,不知道该不该拿给你看。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直到现在我也想象不出是怎么回事。”
苏佳人接过那个黄旧封面的笔记本,颤抖着手指打开,然后,她看见了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的男人她太熟悉了,熟悉到一个眉角、嘴形,甚至是牙齿和笑起来时惯有的深沉,除了迟战溪,只有这个男人,能给她这种穿越时空的震撼。
“这个男人也叫迟战溪,不过他应该早就已经死了。”陆西奥解释说,“这张照片上的人不是现在这位迟大总裁,但他们的确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真的让我感觉太不可思议。”
照片上,迟战溪的严肃和镇定自若、他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让她油然而生一种重新面对的恐惧。
她坐回了座位,照片在她手心滑落,她不愿去捡。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字里行间都是作为一个暗恋者的阮风和在倾述对于一个叫迟战溪的男人的相思。
阮风和原来这么喜欢迟战溪,为什么作为身边人,她从来都不知道?
陆西奥拾起照片,望着表情僵硬的苏佳人:“迟战溪的爷爷是否跟他长得很像?”
苏佳人几乎充耳不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过去给吸引了。这个本子上一些微不可察的细节,只有她能看得出来。她是震惊的,震惊于过去原来除了她,还有另一个女人这么深爱着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本子上最末一页,清清楚楚地写着,迟战溪死了。迟战溪死的日子,恰好就是她离开那个世界后三年的日子。
迟战溪是病死了,死的时候床榻只有阮风和一个人。他死都不肯瞑目:他说这辈子最忘不了的女人,害他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他死之前,表情狰狞,呲牙裂嘴从牙缝中吐出一句:“我真想再活一次,然后亲手把她掐死。”
迟战溪死后,阮风和再未留下字迹。
本子上记载的字被糊化了一小块,看得出是泪水湿痕——是当年阮风和留下的。
心神不宁再翻看前面所写,并未在内容中表现出任何对于迟战溪说恨的女子描述。
那个女人是谁,能让迟战溪临终依旧恨入骨髓?
阖上本子,将其放在腿上,排山倒海过后的平静心情令她有些倦怠:“你奶奶……不,阮风和临终前还跟你说过什么?”
陆西奥沉默了一下:“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我奶奶,一个是陈荷清。”
苏佳人捏着本子的指关节微微泛白:“她怎么对不起那个叫陈荷清的女人?”
“她说那个女人对她很好,她却辜负了那女人的信任,背叛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大概那个女人不会死。不过她说,她已经为此付出代价,那个叫迟战溪的男人离世后,她一直被迟的叔父追杀。是我奶奶收留了她,她却把她送上了绝路。”
苏佳人闭上了眼睛:“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怎么背叛了陈荷清?”
“佳人,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跟陈荷清的关系?”看得出每次从她口中吐出陈荷清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语音微有颤动。似乎那个年代的那个女人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口头上的三个字而已。“她就是你说的那个阮风和的朋友?这么说来,她是不是你亲人?”
“是。”从喉咙深处传来的字带着耐人寻味的踌躇,她神情说不出的肃然,“我不能告诉你她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想跟我说,我也不会强迫。”
她貌似生气了。
陆西奥看她要走,立马将她拉住:“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相对我来说太过含糊,但我更不想你卷入这些事中去。”话说到这里,他自嘲,“其实阮风和死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去。”
苏佳人睁开双目,看着他:“她到底说了什么?”
“关于陈荷清,她说迟战溪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陈。当有一天,迟战溪从别人口中以为陈荷清对他的感情只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并背叛他和他叔父搞在一起后,他就跟疯了似地一门心思要报仇。”陆西奥怅然,“她说迟战溪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但还不至于嗜血狂妄到那种地步。他亲手把那个叫陈荷清的女人推下了井口,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他叔父。却没料到,当那个女人死后没多久,他突然放弃了报复计划,开始自暴自弃,并开始吸食□□,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阮风和说,她亲眼看着那个倨傲到目中无人的男人竟可以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一天天走向灭亡,最后惨死在柴禾间。他的尸体直到腐烂,才有迟家的人勉强接纳给立了个荒野凄坟。”
原来他是这么死的,这么说来,自从她死后,他也未必过上好日子。
只是,他恨如骨髓的女人竟然是她陈荷清,并且为了她走向堕落。
这真是可笑,当初不是他亲手把她像个垃圾一样丢掉的么?
他这么喜欢她,为什么非要她死?!
他以为她对他只是有目的的接近,并背叛了他的感情?
苏佳人脑中如一团乱麻:但毫无疑问,那个自己一直对她信任有加的阮风和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简单,而迟战溪似乎……也对她并非那么绝情。那么,当初是的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恨她?不是他让她去接近他叔父,然后帮他套话的么?
他利用了她,然后再恨她?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只是陆西奥言尽于此,对于其它的,但凡能从死去的阮风和口中所知的,唯这么点了。
“能把这个本子和照片送给我吗?”离开之前,她问。
“当然可以。”陆西奥想了下,依依不舍,“还记得我那个租屋吗?如果你觉得不开心,随时欢迎你回来。”
“好。”
“那里离荷马道很近。”陆西奥加了一句,“你以前每天傍晚都要去那边走一走。如果你回来了,我会天天陪你走。”
心瓣如被针扎了一下,痛感真实却萦绕不去。她点头:“好的,谢谢。”
这天傍晚,王云妮从外回来时,看见站在小区保安室门口等她的程韵儿。粗略看去,她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知道程韵儿会来找她,但没想到她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来找她。
“韵儿,你……怎么在这里?”王云妮觉得意外,放慢的脚程从侧面反应出她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来找你喝茶。”程韵儿摘下墨镜,明显的黑眼圈显示她可能几天都没睡安稳。将墨镜塞入包内,她抬眸:“有空没?”
王云妮抬头望了一眼楼梯,抱歉说:“我妈刚电话给我说家里有客人来,我就不去了。改天行吗?”
“呵呵。”程韵儿走进她,玩味地挽上她的胳膊,“你之前从来没拒绝过我,怎么,是心虚了?”
“心虚?”王云妮心里咯噔了一下,尴尬强笑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瞧你紧张的,好像真的欠我什么了似的。我的意思是因为这么多天没来看我,比起之前对我的关心,我怎么觉得最近有什么东西令我们的友情在疏远?”程韵儿笑着说,“能理解我的意思了?”
对于这个十分牵强的理由,王云妮似懂非懂地点头。被她挽着的胳膊有种从未有过的渴望摆脱的不妙感觉,她找个借口想要快点逃脱:“主要是这段时间太忙,没空来看你。”
“你忙什么?”程韵儿挑起眉毛,“相亲?”
王云妮支支吾吾地答:“算是吧。”
“那正好,我也想见见你那些相亲对象。”程韵儿假装很感兴趣地凑近她的脸,“不会今天你家来的那位客人正好就是你中意的相亲对象吧?要不这样,反正我也正好没吃晚饭,我想阿姨也不介意我去你家蹭一顿吧?”她虚捂了下肚子,笑容并无任何异常,口气却显生冷。
说家中有客只是婉拒借口,想不到程韵儿竟会顺势往上爬。
骑虎难下的王云妮只好换上一副笑颜:“今天来的客人比较特殊,是我爸领导,不太方便引你见面。我打个电话给我妈,就说我不会去吃了,行不?”
程韵儿瞪了她一会,怪笑:“当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