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易晔卿就去酒店接了人,带着去医院做手术。周子安从前一晚莫名其妙离开之后,就没有再看见人,倒是黎美娴全程陪同,还是特地请了假来的。
进了门诊手术室,就只剩下等的份了。跟黎美娴两个人坐在外面候诊的长凳上,听着里面一声声凄厉的叫声,易晔卿侧头看了一眼,发现黎美娴脸都白了。
虽然年纪长自己几岁,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跟自己这么变态,在解剖楼吃饭还能吃得很香。
易晔卿起身去供水点接了杯热水,回来递给黎美娴:“喝一点吧,这声音挺吓人的。”
黎美娴苍白着脸色接了热水过去,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说完,易晔卿坐回去,掏出耳机来准备接着听歌。
却听到黎美娴说话了:“还是你们医学生厉害,这种情况都能这么淡定。”
这话不能说是有什么深层含义,但是易晔卿听了就莫名觉得很不爽。压了压情绪,尽量用比较中肯的声音说:“如果我们不淡定,吃苦头的就是被手术的人了。”
黎美娴却一脸惊恐地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看她脸色那么惨还要照顾自己的情绪,举手投足又很有李黎的感觉,易晔卿想了想,认定是自己多虑了,也就跟她道歉:“对不起,我这人脾气不好。”
“恩,常听子安说起,说你脾气很倔。”
“呵呵,”易晔卿放下耳机,“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能当作表扬来听。”
“怎么?”
看见黎美娴明显的想要套近乎说话的样子,易晔卿顿了顿:“总之就是比他形容的要差十倍百倍,恩,脾气是非常坏。”
黎美娴温柔地笑了:“我觉得你是个看上去强悍其实很温柔的人,看上去脾气倔,大概为了一些人就会变得很容易说话。”
易晔卿忽然明白第一眼看到黎美娴时,那莫名的亲切感是从哪里来的了。她笑着说话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到李黎。
易晔卿有点看呆了。
“你怎么了?”黎美娴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挥了挥。
“没事,黎小姐你,很像我以前一个朋友。”说着,声音竟然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落寞。
“不用叫黎小姐这么见外,你可以叫我美娴,或者美娴姐。”
易晔卿点了点头:“美娴姐太......还是叫你美娴吧。”
“你只有大二,怎么我觉得你好像跟我年纪差不多的样子。”
易晔卿疑惑地看了看她,表示不理解。
“你看啊,你又帮我拿水,又不愿意叫我姐姐,而且昨天听子安说,你后来重新打点了一下,他原话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他好像看到了他母亲。”
易晔卿撇撇嘴笑了,周子安的妈妈啊,她还没见过她面的时候,就经常听自己妈妈和婶婶们聊天的时候提起她名字了。用一个字概括的话,就是“泼”,两个字的话,就是“泼辣”。没说泼妇已经不错了。
周子安的父亲年轻时候也是一表人才,事业又有成,身边桃花就不断。周伯母就是凭着一张犀利的嘴,成功逼退各路小三的。易晔卿有幸现场围观过一次,那样一个看起来温柔贤淑的贵妇人,说起话来能让人觉得标点符号都是一种武器。
“相信我,那并不算是常规意义上的称赞。”易晔卿看着黎美娴说。
还要再聊,手术室的门已经开了。麻药还没过,人躺在病床上,小小的一个蜷着的身影。易晔卿仔细听了大夫说的术后注意事项,有些还用笔记了,就送她去病房。
进门的时候,黎美娴有点呆了:“单人间?”
“我不知道别人家堕胎是怎么样的,不过我妈说小月子比正经坐月子还要严重,让她好好养养吧。”
黎美娴脸上有点说不出的表情,半晌:“你还......挺好的啊。”
易晔卿头也没抬:“费用从她的两万块里扣。”
黎美娴只请了半天的假,人还没醒,她就得先走了。
“没事,我在这儿。”
黎美娴刚走,病床上的人就悠悠醒了,苍白的小脸皱巴巴的一团,嘴唇因为咬得用力,呈现病态的殷红。
易晔卿看看她唇色,皱了皱眉头,也不说话,递过去一杯放着吸管的水。
病床上的人艰难地撑起身体,背后就被适时塞进了一个枕头。诧异地看了一眼站着的人,那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喝水。”
喝了点水,感觉稍稍好了一些,也有力气说话了。
“那个......姐姐,能不能把我换去普通病房,或者直接出院?”声音小心翼翼的,听着挺让人心疼。
“为什么?”
“你刚刚说,要从两万块里扣......”
易晔卿冷笑一声:“就这么喜欢钱?”转身想走,却听见低低的啜泣。
“不是,”哭了一会儿,大概牵着伤口疼,也就停了,“我要寄钱回家。”
易晔卿顿了顿,回去床边凳子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放心,病房是用我的学生卡登记的,不用钱。”把钱放下后,易晔卿站起来:“我下午还有课,你要是有什么朋友能来照顾你的,就让人过来,如果没有,就按铃叫护士,病房保留七天。”
说完这些话,就出门了。病房当然不是免费的,只是易晔卿的好心也就仅止于此,人人都有不能与人言的痛苦,靠人帮是靠不住的,最要紧自己有出息,尤其是女孩子。
踏着上课铃声进教室的杜若,猛然看到易晔卿已经在后排走神专用座上坐定了,很是惊喜:“你终于回来了啊!人家都快想死你了。”
“至于吗你,昨晚到现在而已诶。”说起来,易晔卿也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大概是太忙了。
“对了,吨吨小宝怎么没有来?”
“中午年办紧急召唤来着,大概快来了吧。”
话音未落,两个人果然来了,已然迟到,偷偷从后门溜进来。
“爆炸新闻。”屁股刚挨上凳子,小宝就急不可待宣布,被老师丢了一支粉笔过来,转而用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易晔卿和杜若凑过去,看见写的是:谢老师辞职了。
易晔卿一拍脑袋,这才发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