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终于等来了机会,不管是真是假,随即批复严查,组织专案组,一心要杀庆宽,可是结果如何呢?
可是,在光绪皇帝的亲自督办下,专案组查了许多天,仍然没有查到可以定死罪的证据。光绪皇帝急了,反复询问专案组,但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只能降一等给庆宽办了一个“违制”的罪名。
原来,庆宽在家门前立了块“下马石”,大小官员和黎民百姓到了他这儿都得主动下马,这可是不属于他这个级别的官员应该享受的待遇。
于是乎,违制罪名成立,光绪可算是逮着了小辫子,马上将庆宽“革职抄家”。
到了这儿,似乎是大快人心、欢呼雀跃,光绪皇帝也算是办了一件为国为民铲除贪恶的好事儿。可是,万万想不到的大逆转很快就到来了。
稍微平静了一段日子,“江西盐法道”出缺,这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肥缺,由吏部公选推举接替官员。
让光绪皇帝大跌眼镜的是,大家一致推选的新任道台,竟然是被革职的庆宽!而且,公选推举的意见非常统一,光绪皇帝想驳都驳不了。
正所谓世事难料,这庆宽被光绪从内务府赶出来,没过几天,竟然摇身一变,升了正四品的官,掌了盐法道台这样的实权。这当中的权力运作和人事关系,想必光绪皇帝也没有搞清楚。
皇权何在,王法何在,青天何在?
所以,面对这样的“规矩”和与之相附的人和事,皇帝老儿也没辙儿。鼎盛时期如此,衰败时期更是如此。
1911年辛亥革命后,宣统皇帝也就是溥仪退位。袁世凯考虑平稳过渡,让溥仪仍保有紫禁城和其他皇室财产,为皇帝服务、管理皇室事务的内务府也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而且,民国政府每年还拿出“优待”溥仪的四百万元,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溥仪哪儿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道有多黑,几乎是大撒把,将这四百万元全都交给内务府。却不曾想,这叫惯了穷的内务府到了这会儿,还在每年都哭穷叫苦,抱怨四百万元不够花销。
溥仪后来也算懂得不少了,让他根本想不通的是,皇位都丢了,也没什么具体的治国大事,可内务府在进入民国后的开支竟然超过了慈禧太后时期的最高纪录。
民国四年,也就是1915年,内务府本身的开支竟然达到264万两,而慈禧时期内务府开支不足100万两。更让溥仪不满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溥仪曾经要买汽车、装电话,内务府都以没钱拒绝了。而内务府中人却开起了古玩店、钱庄、当铺、木厂等等买卖,小日子一点儿没差,反而是越过越好。
清亡之后,那些原来的宗室贵族和一般旗人生活潦倒,常常爆出世子王孙倒毙城门,郡主命妇坠入娼门的新闻来。因此,北京城内的贵族和旗人们原本就怨声载道、情绪激动,与内务府越来越厉害的贪污自肥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下,无异火上浇油,激化整个满族的不满,整治甚至惩处内务府的呼声日益高涨。
举报内务府的材料很快堆到溥仪的案头,有人披露:“内务府人多不知书,却视中饱私囊如日常,寻私舞弊为特许之命。横言无忌,自得洋洋。”更有人揭露内务府之人经常叫嚣:“皇上家叫我们赚钱,就为的养活我们!”
而实际上,内务府的人远比弹劾的人说得更严重。他们不知收敛,反而一味敛财。清朝灭亡,内务府少了许多内外勾结、暗箱操作、中饱私囊的机会,就直接把贪腐的目光只能投向紫禁城里面。
紫禁城收藏着明清两代帝王聚敛的财富,金银玉器文物古董数不胜数。内务府的人俗,能想到的发财手段就是偷盗和转移财富。什么金器、珍珠、宝石、玛瑙,甚至是古玩字画,有的只换回很少的钱,已经不仅仅是盗取皇室财产,而且涉及破坏、盗窃国家文物了。
这时候,连社会上的报纸都看不过去,大张讨伐,内务府还不知羞耻地出来辟谣或解释,成为坊间一大谈资。
而咱们的溥仪皇帝,也屡有图治之心,动过很多心思要整顿内务府,可惜都无功而返。先是从宫外找了一人“空降”为内务府大臣,结果只干了三个月就“回家养病”去了。
再后来,溥仪遇到了郑孝胥,破格任命这位汉族大臣为总理内务府大臣,并且“掌管印钥”。从此,溥仪和郑孝胥信心满满,一心革除弊端、开源节流。郑孝胥甚至都计划好了,改革后的内务府只要保留四个科即可。
于是,一上任就来个下马威,把原任堂郎中开除,安排信得过的人接任。可是,从此之后,内务府就像瘫痪了一样,要钱没钱,要东西找不到东西,堆积如山的账本成为一纸又一纸的空文。
这时,锐意改革的郑孝胥采纳了一个官员的建议,将宫中各处祭祀的大批果品糕点用泥土和木雕的代替,节省资金。却不曾想,宫中这些数以百计的太监就是靠供品“创收”的,郑孝胥一下子断绝供品之咱,就将这些太监全都得罪了。
如此一来,郑孝胥的“新官两把火”,才刚刚烧出来,就使自己成了整个内务府系统的敌人。没多久,就有人给他寄来了恐吓信:“你正在绝人之路,你要当心脑袋!”
与此同时,溥仪派去整顿颐和园的“帝师”庄士敦也接到了恐吓信。信上的语言同样杀气腾腾:“你如果敢去上任,路上就有人等着杀你!”
溥仪也不是吃素的,在他的鼓励下,郑孝胥、庄士敦等人不后退,依然执着地“钉”在内务府。内务府知道遇到了硬茬儿,上下对此二人恨之入骨,决心不择手段扳倒他们。走溥仪皇帝的路线看来是不行了,他们就从外部入手。
很快,内务府的还击见了真章。
民国国会里有一批议员提出了议案,要废止皇室优待条件,还要接收紫禁城。理由非常直白,除了直指溥仪参与张勋复辟外,还有非法“赏给汉人郑孝胥紫禁城骑马和援内务府大臣”。
更加要命的是,指责中还有一条,那就是溥仪在放手让郑孝胥整顿内务府的同时,请人清点紫禁城收藏的字画古玩。可是,不清点还好,一清点宫中的好东西已经是越来越少。铜器玉器、书法藏画、金银珠宝源源不断地流到宫外去,在文物市场上公开叫卖,轰动了中外。
而这些舆论,也反过来给溥仪、郑孝胥等人很大的压力。民国内阁内务部还颁布了专门针对清宫贩卖古物出口的《古籍、古物及古迹保存法草案》。
国会提的这些责难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在此前不久,溥仪曾和郑孝胥等人商量将四库全书运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换取稿费以支持“光复大业”。结果,这批书被民国当局全部扣下了。
正在这时,溥仪的生父载沣出面了,告诉溥仪说:“郑孝胥的办法值得斟酌,如果连民国当局也不满意,以后可就更不好办了!”
而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内务府大臣绍英,也时也带着一如既往的恭顺和胆小怕事的样子,告诉溥仪:“民国步军统领王怀庆对郑孝胥的做法也很不满意,王怀庆说如果再叫郑孝胥闹下去,民国如果有什么举动,他也就没办法帮忙了!”
“内忧外患”之间,“群情震动”之中,溥仪害怕了,郑孝胥主动“恳请开去差事”,只做普通的宫廷顾问。而内务府的印钥,最终回到了不显山不露水的绍英手里。
一场声势浩大的内务府整顿计划无疾而终,从此再也没有新的整顿计划了。直到1924年,溥仪终于被驱逐出宫,民国政府收回紫禁城,内务府就此寿终正寝。一代帝王,从此开些漂泊生涯,那些内务府的大小官员们,拿着狠捞特捞来的钱,各奔东西了。
这件事情,到了后面还有一个花絮。
那就是半个世纪过去了,退了位又当了日本人傀儡的溥仪,新中国成立后成为政治犯,最后被特赦。经历了这么多,这个当年的小皇帝,在心里一直放不下,对那个一直“沿袭旧制”的内务府痛恨不已。
他始终认为,如果没有内务府的掣肘,大清朝不至于亡。退一万步说,至少退位后的小皇朝可以得以保存,即使不能“东山再起”,也可以作为象征性的存在。
……
所以,放到现在也是一样的。虽然说董清明这些人不会像内务府那么恶,他们也未必去研究过这一段历史,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在他们的心中,认为“遵从规矩”比“服从命令”重要,即便这个规矩看起来微不足道,甚至很可笑。
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处理,变得一下子重要起来。
举重若轻与举轻若重,说的是处理问题的不同方面,也是不同境界。
如果说刚才唐卡在会议室外指挥打的那一场胜仗是举重若轻,看似轻描淡写之间解决了火鸡这个心腹大患。那么,眼下这个拿文件的事情就是举轻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