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于朗恒的初恋绽放在初夏。
由于父亲对我的严厉管教,我不得不每晚翻窗出去约会。
我家住在老式的洋房里,我的房间在二楼。我爬出窗口时,总是要小心翼翼的踩着一楼屋顶的雨棚。朗恒会站在楼下接我。我常常淘气的在不高处一跃而下,这样便能被朗恒稳稳的接住。
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是离我家不远的夜市。每天晚上,各种商贩都会摆着摊位,贩卖着各种美食,玩具,服装,小玩意儿。每晚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们总会在小巷口的路灯下浅酌轻吻,以示甜蜜。只要和朗恒在一起,无论逛几回夜市我都觉得很快乐。
终于我们迎来了高中第一个暑假,夜市的夏夜格外热闹。
父亲在假期对我的管教松散了很多,以至于我不用再爬窗,只要以小倩做借口就能出来。
一天,我手捧着朗恒买给我的冰沙,悠闲的在夜市看东看西。却被卖着编织品的小摊位吸引了目光。我随手挑起一个手绳,询问背向我,整理东西的商家价格。
回头的商家让我和朗恒都吃了一惊。平日里不苟言笑,高傲寡言的吴昊安竟然在这里摆摊?
吴昊安见到我们,眼中的某些羞涩一闪而过。
我望了望身边的朗恒,朗恒也同样望了望我。
反倒是吴昊安率先打开了尴尬的场面:“秋琬,你喜欢这个吗?”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吴昊安露出一个少见的浅笑:“喜欢就拿一个吧,免费。”
“这怎么行呢?”我再次看了看身边的朗恒。
朗恒走到吴昊安身边道:“你上次和我说你不上学了,是认真的?”
吴昊安理了理手上拿着的各式各样的手绳:“当然。”
“真的这么困难吗?”
“不上学的话,应该可以养活自己吧……”
听到这些,我觉得吴昊安的家庭应该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我连忙没头没脑的道:“怎么能不上学呢?你可以向学校申请助学金。”
朗恒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吴昊安却很坦然的说:“这没什么,我觉得我现在靠自己,很踏实,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他顿了顿:“正所谓长贫难顾。”
吴昊安收拾着摊位,把我看中的手绳递给了我。
我急忙问:“你这么早就收摊了?”
“下个活在等我,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我们看到吴昊安背起一把吉他,兴致浓浓的跟着他走了一段路。
这里是夜市尽头的一片空地,已经有人在空地上,摆上了音箱与乐器。吴昊安同几个看着像乐手的人打着招呼。没多久,他们就站好了队形,准备开始演奏。可乐队的一个鼓手突然肚子疼,乐手们都很焦急。吴昊安拉着朗恒耳语了几句,朗恒向我比了个手势,便走向了鼓手的位置。
此时,周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站在观众的最前排,满心惊喜朗恒竟然会打鼓!
望着吴昊安弹吉他的样子,我深深为他觉得惋惜,一个这么有才华的少年,竟然因为经济问题放弃了升学。我更惊叹,朗恒那敲起架子鼓的潇洒气势,让我深深着迷。
朗恒后来告诉我,这个夜市的组织者会聘请一些乐手来为夜市增加人气。
自此之后,这个暑假,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去看他们一群人在夜市表演。
小倩从我口中得知了吴昊安在夜市演奏的消息,几乎每晚都同我一起观看,同时也发现了我和朗恒之间的恋情。
小倩对吴昊安的迷恋丝毫不亚于我对朗恒的。终于她主动向吴昊安表白了,结果却非常不尽如人意。当晚她哭得稀里哗啦,我劝慰了她很久。
之后,朗恒告诉我,吴昊安觉得没有“面包”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所以吴昊安绝不会有这方面想法,况且吴昊安对小倩毫无那方面的意思。
我与朗恒的关系在开学后被慢慢散播开来。或许是小倩一时口快,或许是我们不够隐蔽,或许是某些同学放学后看到我们在一起。最终因为我一次期中考试的失手,早恋这样的词汇传到了我父亲和母亲的耳朵里。
当晚,父母要求我对我的“罪行”进行坦白。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和朗恒的关系是很光明正大的恋爱关系。从此,除了上学,放学,我被父母禁足了。而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也越演越烈,最后我和朗恒的初恋被硬生生的说成了“不道德男女关系”,这令当时的我十分困扰。
老师多次找我谈话,想要抑制我萌芽的爱情,更用升学作为无形的压力。我开始变得退缩,胆怯。朗恒一度对我的反应很无奈。
那天放学,我看着站在校门口接我的母亲,转身回头看了看身后一脸沮丧的朗恒,我心里很难过。
晚上我趴在写字台上写作业,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石头,砸中了我房间玻璃窗的玻璃。我下意识的打开窗户往外看,朗恒站在窗下向我比划着手势,让我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抵不住诱惑,决心爬出去。当我的身体爬到窗外,房间的门突然被我母亲打开,吓得我一个不稳,重重的从二楼摔了下去。隐约间听到母亲的惊呼。
当我缓过神,发现自己压在朗恒身上,我丝毫没有受伤,朗恒的左腿却被我压得动弹不得,他一脸痛苦状,令我很害怕。而最害怕的是,看到我的父母站在我们的前方。
当晚我的父母把朗恒送到了医院,并通知了朗恒的母亲。还好朗恒只是被诊断为肌肉拉伤。朗恒的母亲是个非常有礼貌的才女,朗恒一直为他母亲是个作家而自豪。她母亲并没有责怪我,反而一直在向我父母道歉。我的父母自然也是有文化的人,同朗恒的母亲寒暄了几句,把我带回了家。
回家后,我的父亲勒令禁止我和朗恒的来往。我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母亲告诉我,我们家过去在A城地位超然,父亲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和这样一般家庭的孩子来往的。父亲早已把于朗恒的家境调查得一清二楚,她母亲只是个穷作家,以后我跟着于朗恒是绝对要吃苦的,我喜欢的一切,朗恒都不一定能够有条件给我。我冲动的去找父亲理论,我觉得他对朗恒的调查非常过分,父亲却在与我的争吵中,血压高得差点昏倒。
母亲问了我一句,你是要选择你不靠谱的爱情,还是你唯一的父亲。
我当时几乎不加任何考虑就能说出,我要我的父亲。也正是因为我的毫不疑虑,令我对我的爱情产生了质疑。我当下的年龄根本无法领略到爱情与思念的杀伤力。
朗恒与我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最终我受不了压力,向朗恒提出了分手。我一直以为这没什么。因为如电视剧所演,小说中所述,大多数初恋都是无疾而终的。我也不例外。况且我和朗恒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密不可分,我此时的生命里,父亲母亲远比朗恒重要太多。可我从来不知道亲情与爱情是没有可比性的。
朗恒生气是很正常,可我无论如何都不予理睬他的决心,让他很挫败。之后我又成了父母,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孩子。
一天,学校加课加到很晚,我走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回家的路上,我与小倩结伴而行,再次遇见了那群不良少年。他们看到我似乎像是看到了“撒气筒”。我拉着小倩拔腿就跑,却在一个老仓库前被截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不良少年开口:“上次无意间看到你男朋友在夜市打鼓,不想我去砸场子的自动自觉……不然我们今天新账老账一起算一算。”
此时的我有些怒气,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们就不能换个人抢枪?“没有没有!你说你们一个个人高马大,欺负我们女学生,算什么男人!”
“哟……这小嘴还挺厉害!那我们做男人的就不动手了!”不良少年看了看身边与他们一丘之貉的女子。
那不良少女伸手给我一巴掌,把我打得有些晕。
小倩在一边尖叫了起来:“救命啊!”
可没叫两句就被人堵住了嘴。
最后我和小倩被人洗劫一空,挨了几拳,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被劫色。我和小倩身上的校服在方才的争执下变得肮脏不堪,我们书包里的东西被撒了一地。
我身上很多地方都很痛,痛点太多,以至于不知道手臂被挫伤了。
当我还在捡书的时候,小倩却一个起身,扑到某人的胸膛。我抬首见到吴昊安背着吉他,伸手扶开往他怀里乱扑的小倩,于朗恒站在我跟前。
我快速整理着书本,却被于朗恒一把拉了起来,扯到伤口的我“哇”得叫了起来。
于朗恒看见我嘴角的淤青与手臂的挫伤,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甚。
小倩在一边叽里呱啦的复述着我们被人抢劫的过程。
朗恒低声道:“又是上次那批人?”
我烦恼得点了点头。
于朗恒没有说话,沉着一张脸,快步走向远处。
我与吴昊安都看出朗恒此时的反常,不得不跟在他身后。朗恒很快的走进一家小卖部,拿着一瓶白酒和一个打火机走了出来。
我激动得跑上去拦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朗恒推开了我的阻拦,往更远处跑去。吴昊安让我和小倩先行回家,追了上去。我抱着担心先把小倩送回了家,之后寻着朗恒离开的方位寻找他们。
当我隐约看到吴昊安同于朗恒在一个废弃的小房子前争执时,我从很远处跑了上去。
于朗恒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个废弃的小房子,是平时不良少年的聚集地,他已经打碎了方才买的白酒在小屋的门口。
最后我想分开他们两人的刹那,熊熊烈火在小木屋的门口烧了起来。
我吓得连连退后,朗恒竟然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
之后我被朗恒拉着逃到远处的围观人群中,我不敢相信身边的人为了我,做了如此激烈的行为。我害怕得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敢再看向火场。直到警察,消防的赶到,扑灭了大火,我才望向满头是汗的于朗恒。这一刻,无论他冲动得多离谱,我都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他了。
警察向围观群众这里问情况,朗恒低着头,深情而后悔的望了望我,又把我交给身边的吴昊安,想上前坦白什么,我却一把拉住了他,轻声道了句:“不要。”
当警察站在我们身前,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一身的脏乱时,吴昊安看上去神情凝重的走到警察身边,道了句:“火是我放的。”
我同朗恒震惊的看着吴昊安,我却再次拦住了朗恒想要上前解释的势头。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最后的归宿也在一场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