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叶萂回来了。
床上无人。
叶萂坐了下来,静静等待。她伸出手来,仔细的看。这些年来,她从未安静下来认真地欣赏过它。毫无疑问,这是双美手,如果忽略掉常年练枪留下的老茧和略微黯淡的肤色。五指修长而灵活,指节并不分明,指甲一直很短,伸展间有为叶萂掌控的力量。掌纹浅且有些乱,却乱的别致。她就要失去它了吗?
沉浸在孤芳自赏中,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叶萂,决定了吗?”语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却严肃而认真。
“嗯,要内力。”语冰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该骗你,一开始就不要告诉你这个断臂求生的办法?”
“我有为自己抉择的权利。”语冰转身,一言不发地收拾自己的药箱。他走的时候,把一枚药丸扔到桌子上,“吃了它。明天太阳升时来我的药堂。”
其实,语冰知道叶萂一定会这样选择,毕竟他们一起长大。
为什么他不向她隐瞒呢?正如她所言:她有为自己抉择的权利,所以他不拦着她。
风大了。
翌日,初雪落北岭。
太阳没有升,她没有来。
语冰坐进了本来给叶萂准备的药浴中,从昨天悬着的心此时落了下来。她终究没做错。
――――――
将军府内,叶萂扫着雪,从她的房间一直到叶冰河的院子。雪还在下,等她扫过去后,又铺满了。
时间倒流回叶萂打算出门的那刻。
她打开房门,发现竟然下雪了。她伸手欲接住雪花,可到手却是水。大概世间万物都是这样的,看着一个样,摸着是另一个样。
叶萂笑了笑,一脚踩进了雪中。
还有两步就要走出院门了,她却又折返回来,沿着墙根走到了拐角处。她单手攀着,一跳,就上了墙。正准备往下跳,“叶萂,又爬墙。”这一声儿吓了叶萂一跳,直接就摔倒了地上。
“恢复的很快啊,都能爬墙了。”叶冰河从院门拱下走过来,手里拿着扫帚。
叶萂爬了起来,“义父。”
“受伤不卧床休息,你打算去干什么?”叶冰河盯着叶萂问。
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女将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叶萂低着头:“只是转一转。”
叶冰河却突然暴怒,手中的扫把干扎扎地响。“转一转之后,你是不是就会少条胳膊?”叶冰河的声音夹着雪冲进叶萂的耳朵里。
“怎么,打算先斩后奏?”
“叶萂,我一直认为你很聪明。”叶冰河冷静了下来。
“我不能成为你们的拖累,我是你的最强武器。”叶萂低声说。
“当初把你带回来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把你打造成水国最强大的战士。可是十年的相处,在你眼里我就冷血到抛弃你?”
“我只是害怕我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所以我不……”叶萂还没有说完。
“没有人可以掌控命运,所有人都是命运的奴隶。”叶冰河打断她。
“要想保护自己,唯有使用这里。”叶冰河指向了脑袋。
“不是有武功就可以改变一切,要不然这天下能成现如今的样子?”
“京都那种地方,不说谁的拳头硬,看谁有玲珑心。”
“武功没了可以再练,手不会长出来。”
“你听懂了吗?”
叶萂没有说话。“无声的反驳?那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我放弃了。”
叶冰河把扫帚递给了叶萂,然后就走了。从扫帚杆那里传来的凉意使叶萂冷静了下来。他总是这样,命令,不容她置疑。手滑了下去,碰触到叶冰河抓过的地方,是雪日里唯一的温暖,就像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