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敏初来乍到,刚进宫就送她一个大场面。
失窃加命案,足以让人议论纷纷,不仅刑部的官员进了宫,连大理寺的官员也来了。
有宦官到凝霜宫说是奉命搜宫,袁敏听见动静避开他们的视线就跑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碧水清池,兰蕙芬芳,处处景色秀丽。
袁敏一路躲闪,爬上了内苑的城墙高台上,高台上有个观景最佳的望云亭,视线开阔,重重宫苑,风景一览无遗。
突然亭下一道朗朗的声音。
“小郡主好兴致!”
袁敏回头去看,只见一身鱼鳞银衫,晃眼的很。她一跃而下,翩然而落,稳稳的站着,开口道,“张五爷怎的进了内苑?”
“他们在凝霜宫搜出一把带血的凶器,说是你的嫌疑最大,禁军进了内苑,正大肆搜查你的行踪。”他背着手,与她三尺之距站着。
“有吃的吗?饿了。”她出口却是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张子阳扔过去一包干粮,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便宜她了。
“多谢多谢!”袁敏连连道谢。
“你在宫里她们还饿着你不成?”
“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郡主,她们巴不得把我饿死,昨晚请她们帮我弄些夜宵都没人愿意。”连她自己都觉得讽刺,即便身边有三四个宫女,但一个一个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让她们去弄夜宵,却说膳房没吃的了。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趾高气扬的性子,人家不愿意帮她,她也不会太介意,毕竟脚在自己身上,没人给她弄吃的,她就自己去御膳房拿。
这一去就掉坑里了,死的人正是她昨晚去御膳房遇上的小太监,她不过跟那小太监多说了几句话,然后一早就听说这小太监的死与她有关。
紧跟着那些宦官气势汹汹的到凝霜宫,显然就是针对她。
张子阳静默片刻。
袁敏觉得这大饼实在太干了,吃了一半,实在没吃下去。
“刑部的人来了吗?人是什么时辰死的?”她问。
“刑部仵作推算时辰在昨晚亥时。”
亥时?
这个时间岂不就是她前脚走,后脚小太监就被人杀了?
袁敏心底一阵寒气从脚心直至脑门,为了毁她,简直不遗余力。
“突然觉得挺没趣的,一个两个拿我做饵,杀我灭口!”她冷声一笑,“若我是皇帝,直接封他一个太子,他不就出来了?何必搞这么麻烦,杀一个无辜的小太监!”
想到昨晚那小太监的笑容,她就觉得悲凉。
那个小太监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他笑起来的时候让她想起三哥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内敛又腼腆,所以才会跟他多说了会儿话。
竟想不到才一夜,人就没了。
“言多必失,小郡主记住自己的身份。”
“可笑的身份!”她完全不给他面子,说话毫不留情面。
张子阳解释,“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让人去杀一个无辜之人。再说杀了他,嫁祸你,对陛下并没有任何好处,这完全不合常理,陛下还想引周琛出现。”
“张五爷可真会自欺欺人!我辈分小,年纪小,可不是个傻子,他若真把我当侄孙,又怎会让人怠慢我?我也是看明白了,当初答应大将军不过是因为大将军的面子,可让我听大将军的,委屈自己,那可不成!”人生苦短,若是事事妥协,一辈子都要憋屈。
“你想毁约不成?”
“毁约肯定不会,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一诺千金,所以我一定会帮你们把人引出来,但是要怎么做我不能听大将军的,我自有主张。”
“周琛意图惑乱朝纲,此事已迫在眉睫。”
袁敏知道皇帝心急了,但明显周琛就是在逼他,让他心神不宁,急不可耐。
再有这桩命案实在蹊跷,把导火线引到她头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是皇帝,那也太蠢了,她刚进宫就把命案扯到她头上,不正好给机会让人说他这个皇帝无情不义?反而是对他不利的。
这是皇宫内院,如果说不是皇帝指派,那又是谁敢在内苑杀人?
一群禁卫围堵而上,紧跟着身后一道尖锐的声音。
“陛下有旨,把嫌犯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审问。”说话的是个内侍黄门,正是去凝霜宫搜查的内侍。
他白面无须,一脸肃穆,手拿拂尘,这么高的楼梯上来,却不见气喘,显然是个会武的。
袁敏跳上高台,坐在高墙边上,目光俯视城楼下,令人心惊的高度。她无视这一切,神情自若的问道,“田公公这是作甚呢?”
“你!这是要做什么?”田公公晃了个神,以为她要跳下去。
观景楼是内苑最高的楼,有三丈高,若跳下去非死即残。
“这里风景独好,在这里赏景啊!”她淡淡开口。
“请小郡主下来,跟我们走一趟。”旁边的禁军开口。
这个禁军袁敏认识,曾跟着秦埙去建康处理姜家的案子。
“快把人拉下来!”田公公立即开口。
“站住!”袁敏冷声喝道。
“小郡主杀了人,逃窜至此,是想要畏罪自杀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田公公未免太心急了!”她淡淡开口,“我这地方坐的不安稳,你们一个两个都过来,恐一个不小心我就掉下去了。我若是死在这里的话,宫里宫外未免都要说陛下不仁,容不下我这个侄孙。”
此时冲上来,这小黄门分明想趁机杀她!
禁军瞪了一眼田公公,“如今这样的状况,田中贵这是要逼死小郡主不成?”
不是劝说,而是蛮横行事,田中贵以为这是普通小宫女不成?
“陛下说了,臣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小郡主当真杀了人,陛下身为仁君,定不会庇护。”
“陛下是这样说,但现在因果不明,何以定罪?”
“郭统领既然不想抓人,那就让我的人来抓。给我上,抓住她!”
袁敏站起来,临风而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那几个内侍却步了。
禁军拦在内侍跟前,两方对峙。
田公公恼怒道,“郭威,你阻挠我们抓捕嫌犯是何用意?你这是要与我师父为敌吗?”
“我们同为陛下分忧,没有敌我之分,想必郑内官心里清楚的很,倒是你今日这般针对小郡主,让人怀疑有何居心?”
分分钟逼迫站在墙楼上的小郡主,不是谋害,又是何意?
“你!”田公公手里的拂尘狠狠地一甩。
“小郡主快下来!我们不会为难你!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查这桩案子,一定会洗清小郡主的清白。”郭统领试图劝她下来。
袁敏把现状看的分明,谁要保她,谁要杀她,这一切清清楚楚。
“昨晚我和那小太监说话的时候田公公曾路过,不知田公公后来去了哪里?”
“小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怀疑我,我当然怀疑你居心叵测!嫁祸于我!大庭广众之下还想置我于死地。”袁敏直言。
“小人听命行事,凶器又是在小郡主的凝霜宫找到的,何来针对小郡主的意思?小郡主毫无证据的指责,是在栽赃陷害。”
“啧啧啧!”袁敏连声摇头,“那我就不懂了,为何田公公第一个就查我住的凝霜宫?”
“小郡主心知肚明,小人亲眼所见你与那内侍说说笑笑,亥时之前还有一人指证,看到小郡主一直在御膳房附近未离去,再后来就无人看到他的踪迹。小郡主不如现在就招认了,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小郡主一人得知。”
袁敏叹为观止,这个小黄门厉害了,几句话就把她的罪定了,很明显就是把她逼到悬崖边让她从这里跳下去!
若是不跳,那么她的嫌疑就难洗清。
她惊讶道,“田公公这意思是让我以死来证清白?”
“小郡主不能跳!”郭威急切的冲上前,又不敢靠太近。
张子阳也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跟郭威同步停在墙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