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这里,抬头望去,只见正中间端坐着一人,相貌甚是特异,身材并不高大,只是头大如斗,几乎与肩膀一样宽,令人一见便再难忘记,想是五鬼中排行老大的大头鬼了。
马小天还待再看,这时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阴恻恻地说道:“模样儿倒是挺俊俏的,只可惜走了倒霉的华盖运,偏偏闯到这里来,啧啧啧,可惜了。”
马小天一怔,还没看清说话的是四鬼中的哪一鬼,就听又有一人说道:“你这个风流老娘们,一见男人就来劲,恶心不恶心?”
马小天一看,只见说话的是坐在左手边上首一鬼,虽然说话的声音带着气愤不屑,但脸上仍旧笑嘻嘻的,像是永远也合不上嘴似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在说话,叫人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想来他就是五鬼中排在第二位的笑面鬼了。
坐在笑面鬼下首的,是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腰肢如柳,模样儿倒是好看的,尤其一双美目流盼,直勾勾地盯着马小天,似有勾魂摄魄之态。但就是一张脸苍白异常,竟无半点血色,让人看了禁不住有些不寒而栗。
马小天听笑面鬼叫她“风流老娘们”,再一看她那张堪比死人的脸,心中顿时冒出一股寒意,打了个冷颤,急忙将脸转开到一边,心中想道:“原来风流鬼是这老娘们,不是掳走‘她’那人,还好还好,万幸万幸。”想到此节,这才稍稍将心放了一些下来。
那笑面鬼又说道:“风流鬼,你看这个臭男人嫌你又老又丑,连睬都不睬你一下,倒贴都不要,你这不是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吗?哈哈哈!”说罢,得意地大笑起来,嘴咧得更加大了。
风流鬼一听这话,脸上陡然间变了颜色,转过头来冲着笑面鬼尖声叫道:“是谁?谁说老娘又老又丑!老娘吃了他!”
笑面鬼说道:“不是这小子是谁?你看他刚一见你的面就急急忙忙把头转开,定是在心里嫌弃你又老皮又干,让他胃口大倒,大呼倒霉!”
风流鬼脸色一变,眼看两人就要争执不下,坐在中间的大头鬼急忙劝道:“都是自家人,少说两句成不成!”
风流鬼尖声高叫起来:“不成!老大,我要杀了他!”叫声未落,她的脸还在看着笑面鬼的方向,人就已经从椅子上横着飞了出去,双手从裙子下面翻了出来,十指尖尖,每只手指上都留着寸余长的指甲,涂着用凤仙花汁炼成的指甲油,殷红如血,向着马小天直刺过去。
马小天没想到风流鬼说出手就出手,而且一眨眼就到了自己眼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逼了个手忙脚乱,但百忙之中仍是抽出柴刀还了一招“不上不下”。
柴刀刀法果然精妙,马小天不退反进,东劈西转,横削直击,就在风流鬼十指间的狭小空隙间,乘瑕抵隙,避开两边,击其中流。风流鬼双臂箕张,倾刻间收不回来,只得跃开一步,收了架式,上下打量了马小天几眼,疑道:“这是柴刀刀法!你不是百药门的!”
马小天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经是倾尽了全力,方位、力道拿捏的分毫不差,这才将风流鬼逼得退了半步,此时心中早已是大跳不至,只得缓慢地一呼一吸,暗中调理胸中那一团纷如乱丝的内息。他见风流鬼不再扑上来,正中下怀,应声答道:“什么百药门千草门,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风流鬼噢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会使柴刀刀法?”
马小天这时胸中已渐复平静,听她问到柴刀刀法,胸膛一挺,大声说道:“是柴刀刀法又怎样?天底下会使这套刀法的共有四百六十一人,我在里面,只不过排在四百一十五位而已。要是哪一个排在我前面的来到此间,只要一招,就非得叫你们面无人色,不,面无鬼色,大叫饶命不可!”
他一个人来到这里,心里其实也有些惧意,是以故意将会使柴刀刀法的人数说得多些,一来为自己壮胆,二来也让四鬼有所顾虑,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至于四百六十一、四百一十五云云,全是他的信口胡绉,又故意说得有零有整,以显得确有其事。
果然风流鬼咦了一声,转头对大头鬼说道:“大哥,我们这么多年没出去,倒是变成井底之蛙了!”
那边笑面鬼见马小天说话时眼珠骨碌碌地转不个休,心念一动,对风流鬼说道:“四妹,你莫要被这贼小子骗了,哪有这么多会使柴刀刀法的?”
风流鬼经他一提醒,这才明白过来,白了马小天一眼,说道:“你这小子,竟敢骗我,看老娘以后怎么收拾你!”只是她在说这些话时,音调妖媚娇柔,眼波盈盈,嘴角间带着笑意,哪有半点“收拾”的意思?
这时大头鬼突然插话问道:“贺天举是你什么人?”
马小天心道:“贺叔的名头可真不小,刚才那个怪老头问过,现在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也在问,不知他们跟贺叔究竟是敌是友?”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好含含糊糊地答道:“你们也知道他吗?”
话声甫毕,大厅中立即响起哼哼、哈哈的声音,大头鬼阴沉着声音说道:“我们若不认得这位西北大侠,又怎么会躲在穷山僻壤中,过这十余年不见天日的日子?”
马小天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十多年前,“西北大侠”这几个字在江湖上名声太过响亮,以至于为贺天举招来许多莫明其妙的仇家。这五鬼看来也是当年败在贺天举刀下的那些人中的几个,想到这里,当即说道:“原来你们都是贺叔的手下败将,技不如人,这才躲起来不敢见人,哈哈哈!”
大头鬼等人听马小天称贺天举为“贺叔”,俱都悚然一惊,呼地站了起来,只有坐在右手边下首一人,面容枯黄,其瘦如枯腊,却不站起,甚至连看都不看马小天一眼,只有气无力地歪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便大咳几声,让人都忍不住替他担起心来。
马小天眼见他们几个眼中流露出敌意,却是丝毫不惧,朗声说道:“贺叔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要报仇,只管来找我就是!我的武功,虽及不上贺叔十成中的一成,但要杀几只短命鬼、痨病鬼,也是不在话下!只是我这次来,却与贺叔不相干,乃是来跟你们要人的!”
马小天话中说他们是“短命鬼、痨病鬼”,原是随口而说,也是暗指他们武功不济的意思,但不料坐在右手边下首那人正是叫“痨病鬼”。他原本武功也极高,只不过在年轻的时候,被一个大对头暗中下毒,后来虽然服食了不少灵丹妙药,但那时毒质已深入肺腑,始终驱之不出,终生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因此江湖中人才送他这个名号“痨病鬼”。
这时大头鬼哼了一声,问道:“要人?要什么人?”
马小天道:“我有一个朋友,不知何故,被你们强行带到这里,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大头鬼等三人面面相觑,都说:“哪有此事?”笑面鬼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说道:“难道是催命鬼带回来的那个假道士?”
马小天急道:“不错!正是她!催命鬼在哪里?敢不敢出来跟我对质!”
那三鬼一听马小天提到催命鬼,不知何故,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过了半晌,大头鬼才低沉着声音说道:“你明知道催命鬼已经不能与你对质,却还要叫他出来,小小年纪,心肠怎么忒地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