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颤抖,仿佛在惧怕着恶灵使徒的力量,成片的森林枯萎了,被风一吹就化成了碎片,数不尽的人在它的咆哮声中哭嚎。”随着长老的讲述,小伙伴们蜷起了身子,“天空变的昏暗,浓密的乌云吞噬了太阳,希望就像是花儿一样,凋零在绝望的冬季。”
老人瞪大了眼睛,就像那些画面在眼前浮现一般,“就在所有人都放弃了的时候,七位天选者横空出世,带着众神赐下的武器,重创了恶灵使徒,在那凛冽的寒风里掀开了春天的气息,希望的花儿又悄然绽放了。”
“那后来呢?”这个开口问的金色短发的大胖小子叫辛姆卡,他倒是没有害怕,坐在小伙伴当中的位置,“恶灵使徒被消灭了没?”
“后来啊,四圣龙赶了回来,将恶灵使徒一并封印在了极南之地。”长老说完扶着木杖站了起来,“好啦,都回去吧,一会儿爸爸们该回来了。”
听到爸爸们该回来了,孩子们顿时开心的散了开来。每到秋季,蓝水村最大的两件事就是南下游骑和森林秋狩,而村里最热闹的日子就秋狩回来的这一天,碰到收成好,晚上还能有场篝火晚会,对孩子们而言,篝火晚会那天他们可以偷喝许多的热酒,没有比这个更热闹的事儿了。
等孩子们都散开了,托卡却还依旧在原地躺着,跟辛姆卡一样金黄的头发,他是辛姆卡的哥哥,刚刚讲故事时他也是这么躺着,仿佛对那些都漠不关心。
“怎么不回去?”长老拄着木杖慢悠悠走了过来。
“回去干嘛?在哪里等爸爸不都一样。”托卡撇过头,“妈妈死了。”
“你妈妈是。”长老刚要说下去,托卡就打断了,“是被众神带走了,带去了奥希斯山,那又有什么用,我又上不去奥希斯山,她也下不来。那对我而言,她就是死了。”
“奥希斯山是我们灵魂的归宿,”长老回头望向奥希斯山,“总有一天你们会在那里重逢的。”
托卡没有说话,静静的望着那奥希斯山,长老摇摇头走了。
奥希斯山,每日每夜都有不同的旋律从山上淌下,时而温柔动听,不时又慷慨激昂,传说中那座山上有许许多多的仙女,她们在不老泉边嬉戏,在众神殿内起舞;也有传说那一座山上同时有着四季的变幻,有着世上的一切美景,那里是众神的国度,是我们众神子民灵魂的归宿,但对托卡而言,那里的意义只有一个,他躺在地上,向奥希斯山微微的伸出手,“妈妈。”托卡的口中呢喃着。
钟声敲响了,悠扬的钟声配上奥希斯山上流淌下来的温婉的旋律叩开了孩子们脸上兴奋的花儿,村里的妇女们带着孩子都站到了村子口,翘首期盼着。
不多时,狩猎归来的男人们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走在最前面的是托卡的父亲,奥布兰多,浓密的胡子,金黄的长发一直披到了肩后,无袖的皮革护甲,还有那兽牙脖链透露着粗犷与狂野,而碧蓝色的眸子里则闪动着细致与骄傲。
“父亲!”一个人影已经挤出了人群,向奥布兰多跑去,是辛姆卡。奥布兰多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肩头,然后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还混在人群里的托卡,每一个父亲都能在人群里一眼瞧见自己的血肉,不仅是奥布兰多,每一个狩猎归来的男人都望见了自己的子女、家人,他们或是点点头,或是挥舞着手中的猎物。
等进了村,所有的猎物都堆积在广场上,成山的堆积着,这次又是一次大丰收,女人开始忙碌起来,剥皮,清洗,剔肉,忙的热火朝天。奥布兰多这时一肩驮着一个儿子,慢悠悠的走回了家,“我有个小礼物给你们俩。”放下俩儿子,奥布兰多拿下了腰间的布袋放在了桌子上,一路上托卡早已好奇着那布袋里是啥东西了,一动一动的,不时还发出呜呜的声响,辛姆卡趴在桌子的边沿,半只脑袋埋在桌下,只露出两只碧蓝的眼睛,调皮的盯着布袋。奥布兰多松了松肩膀,打开了布袋,两只小草原狼崽怯生生的从中探出头来,一只纯白色的毛发,怎么看也不像是草原狼的色彩,到更像是森林北边的雪狼,而另一只则是个毛色不纯,灰色打底,褐色斑点的草原狼,“怎么样。”奥布兰多得意的说,“这两只小狼崽就送给你们,你们要把它养大,然后,”
“我要那只白色的。”没等奥布兰多说完,辛姆卡就一把抱过那只纯白色的小草原狼,奥布兰多看向托卡,托卡耸耸肩说,“那我就要这只吧。”说着捧起了杂毛小狼,怯生生的小狼本是惊恐的缩紧了脖子,盯着托卡的手,但当进了托卡的怀中后,却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小鼻子往托卡的怀里拱了拱,还转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托卡的胳膊,看的辛姆卡好生嫉妒——他的草原狼还在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辛姆卡箍紧了手臂,却勒痛了小狼。
“奥布兰多。”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呼唤,奥布兰多起身,走到了门外,托卡瞥见那人,是个外村的人。托卡家在的村子叫做蓝水村,依着村子北边那条蓝色的小河而得名,蓝色小河在村子后头是东西流向,流过了村子,最后汇入了一条南北的大河里,大河是由森林的深处流出来,森林又叫做众神之森,奥希斯山就漂浮在众神之森的最中心的上方,然而众神之森的中心从来没有人能去到过。蓝水村在众神之森的最南方,再往南就是一片荒芜草原,有着数不清的蛮夷部落,除了蓝水村,众神之森里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其它村子、镇子。
托看看见那人不知跟他的父亲说了什么,父亲点了点头,便轻轻的掩上了房门,听着脚步声像是跟着那人离开了。小狼崽在托卡的怀里又拱了拱,竟是睡着了,而这时辛姆卡也终于被小白狼耗尽了耐性,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把小白狼丢到了桌上,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又是重重的摔上了房门,小白狼怯怯的挪到了托卡边上,低声的叫着,托卡叹了口气,把小杂毛放了下来,然后把两只小狼崽一并抱了起来。
奥布兰多随着那外村的来客离开后,两人来到了长老的屋里,“尊敬的长老。”外村的人将右手放到左胸前,对着长老鞠了一躬,奥布兰多也微微弯下腰行了个礼。
“斯坦利安家的来客,此来可不是为了游历吧。”长老点了点,喘着气缓慢的说着,“我们这里,森林的南端,可没有你们东部的美丽海岸,只有无尽的荒原与可怕的蛮夷。”
来客笑了下,恭敬的说着,“是这样,老马瑞奥族长想召开一次大会,我是过来请天选者,奥布兰多大人的,可是大人说他在村子里不主事,所以。”
“所以你就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了。”长老又咳嗽了两下,“回去告诉老马瑞奥,老头子我身子骨不行了,禁不起那么远的折腾,我知道他是想把所有的村落整合起来,统一起来,但是。”长老拄着木杖稍微立直了些腰骨,“我们蓝水村,是众神之森最南方的守门人,你们爱整啥整啥,我们啊,得看门儿。”
来客刚想说些什么,长老就摆了摆手,“累了累了,岁数大了,我们不掺和你们这些事。”来客只得点点头,告辞出去了。
等来客走了,奥布兰多皱着眉说到,“这样不太好吧长老,毕竟是斯坦利安,当年的七位天选者就有两位是斯坦利安的。”
“太久的安逸已经让他们的利剑锈蚀了。”长老摇摇头,“不过老马瑞奥还算精明,知道先派个不轻不重的人来探个底儿。”说着笑着看向奥布兰多,“多学学,将来村子是要交给你的。对了,篝火晚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筹备妥当了。”
“你们这次收获确实很丰厚。”
奥布兰多蹙着眉,“只怕不简单,我们这次狩猎中还发现了一些南方死亡沼泽的猛兽,像是逃过来的。”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只有蜡烛在扭动着蛮腰,过了一会儿,长老挥了挥手,“哎呀,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下,年纪大了。”
“哥哥,你说众神存在么?”辛姆卡躺在床上,两手掖着被子,侧过头望着托卡,托卡站在窗子边,看着不远处村子中心广场上还未熄灭的篝火,虽然是黑夜,但黑色的烟气依旧分明可见,人们刚刚在那里狂欢来着,女人们歌唱,男人们欢笑,长老在歌颂着众神的慷慨,而人们似乎对男女之事更感兴趣,多喝几口酒就更加收不住了,今夜过后,再过几个月,村子里估计又会多出一批小孩子吧。
“应该存在的吧。”托卡低着头,但还有多少人相信呢,除了那些传说,除了那奥希斯山,几百年都没有见过众神的影子了,几百年,多么漫长的岁月啊。
“德隆叔叔死了。”辛姆卡喃喃的说着,“以前他都会给我带些小礼物的,但这次他没回来,到晚会了都还没回来。”
“没回来不一定是死了。”托卡走了过来帮助掖了掖被子,然后吹熄了油灯,“快睡吧。”
“一定是死了,我就是知道。”众神为什么没有保佑他,我可怜的德隆叔叔,辛姆卡翻了个身,“哥哥。”
“什么?”托卡走到了门边,回过头,“没什么,晚安,哥哥。”,“嗯,晚安。”关上门,小杂毛已经趴在辛姆卡门外等着他,托卡弯下腰抱起了小杂毛,揉着它柔软的嫩毛,“咱们也回去睡吧。”又听到一阵呜呜声,纯白的小狼此时从门下的小洞里探出头,可怜兮兮的望着托卡,托卡看了看小白狼,又看了看房门,叹了口气,弯下腰向小白狼伸出了手,抱在了怀里,“可怜的小白,跟我一起回去睡觉吧。”
夜凉如水,奥希斯山上的歌声也变得温婉轻柔,像是呵护小孩的母亲一般,轻声的唱着摇篮曲,淡白的月亮遥对着奥希斯山,撒下了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走廊上,一个漆黑的影子小心翼翼的在走廊上匍匐着,躲避着每一丝的月光,不时抬起头,猩红的双眼,尖锐的犬牙,发出低沉的嘶吼。
黑影悄悄的爬进了托卡的房间,托卡早已睡去,两只小狼就卧在在床脚,那里有个用毛皮盘起来的温暖小窝,黑影嗅了嗅鼻子,爬到了小狼那里,俯下身子在小白狼的身上嗅了嗅,猩红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凶狠,伸出了右手,长而锋利的指甲向小白狼的身上抓去,这时低沉的喘气声惊醒了小杂毛,忙蜷缩到了一旁,发出阵阵惊恐的叫声,托卡被叫声唤的翻了翻身,揉揉眼坐了起来,看到小杂毛那惊恐不安的模样,左右打量了一下,什么也没有,便下了床,走到小杂毛跟前揉了揉它的毛发,“做恶梦啦?”托卡抱起了小杂毛,盘着腿就坐在了地上,把小杂毛放到自己两腿中间,捋着毛发说着,“原来你们也会做梦啊,我刚刚也做梦了,梦见啊,我上了奥希斯山,那里什么都有,有春天的花朵,有夏天的绿荫,有潭水倒映着满满的月亮,也有白雪皑皑,梅花朵朵,还有妈妈,你有妈妈吗?”托卡捧起小杂毛的前肢举到自己的面前,“我都快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子了,爸爸还有长老他们都说妈妈住进了奥希斯山。”说着托卡又望向了窗外,淡白色的月亮遥对着奥希斯山,“快睡吧。”托卡放下了小杂毛,自己也爬上了床。
在村子的另一头,几乎快到了村子最北侧,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屋子,长老就住在那里,而此刻,黯淡的油灯一闪一闪的照亮了三四个人的面孔,烘托着屋里那紧张的空气。
“所以说,你认为是南蛮部落?”长老听完一个壮汉的回报后,敲了敲桌子反问了一句,刚刚汇报的壮汉点了点头。
“我注意到了死亡沼泽的那些猛兽后,就派德隆南下去调查了。”奥布兰多这时说到。
长老点了点头,又转向了那个壮汉德隆,“你说抓住了一个蛮夷。”
德隆尴尬的搔了搔脑袋,“那小子皮嫩,我问了几句话后,还没怎么使劲儿,他就眼皮子一翻,死了。”
“我们是众神的子民,一拳能打碎野狼的头骨,控制好你自己德隆。”奥布兰多插话到。
“夜色降临。”长老反复的念了两遍。
德隆点点头,“是的,那小子被我逮住后就一直念叨这句话,啥意思啊长老,是说天黑了么?”
长老摇了摇头,“奥布兰多,你这几天多派几个人手,南边那块多巡查巡查。”
“欸,好。”
“那都回去睡吧,我吃不消了,年纪大了啊。”长老不理会那边还不依不饶的问着夜色降临的德隆,挥挥手让几人都出去了,拄着木杖走到了床边,慢慢的坐了下来,床的对面是窗子,长老沉默的望着天上,后半夜了,月亮已经飘到了奥希斯山的正后方,远远望去,奥希斯山就像是一个盘坐的神像,脑后散发着光芒,充满了神圣,即便被那黑夜包围。
“夜色降临。”长老又念了几遍。
辛姆卡起床的时候,托卡跟奥布兰多已经坐在餐桌前了,辛姆卡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一屁股搭在了椅子上,拿起面包狠狠的蘸了一把果子酱,又撕了一块烤肉,不知怎的,今早就是特别的饿,撇过头看见小白狼跟小杂毛都围在托卡的脚边舔着盘子,一阵莫名的怒火,狠狠的抓住了小白狼的尾巴向自己这里一拽,痛的小白狼拼命的挥舞着还没有锋利的爪子,发出阵阵的惨叫,小杂毛抬头看见了辛姆卡,立马吓得躲到了托卡的脚后,微微的低吟着。
“够了辛姆卡,放下小白狼。”父亲用面包拍了拍辛姆卡的头,“将来你们去狩猎时,草原狼会是你们最好的帮手和最值得信赖的伙伴,但你要善待它,向对待兄弟一样的对待它。”
“可它一点都不喜欢我,杂毛也是,它们都不喜欢我!”辛姆卡愤愤的说着。
“那是因为你心里的戾气太重,狼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小狼,它们会害怕。”奥布兰多皱着眉。
辛姆卡撇过嘴,一声不吭的狠狠的咬着面包。
“我吃饱了。”托卡这时放下了碗筷,弯腰抱起了小杂毛,又抬头看了看被辛姆卡踩住尾巴在不断呜咽着的小白狼,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去练习了,爸爸。”奥布兰多点了点头,托卡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来对着辛姆卡说,“如果你能善待它,它一定会喜欢你的。”
“它喜欢的是你,我看的出来。”辛姆卡哼唧到。
托卡摇摇头,转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