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秦英房间里的灯却依然亮着,她正在批阅学生的卷子。
房门‘咚咚’响了几声之后,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太太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花茶走了进来。
“妈,您怎么还没睡?”秦英放下手里的红笔,转身站了起来,接过那碗糖水。
“你不是还没有睡吗?”连春花露出温和的笑容,温暖而质朴。
“我批阅完这叠卷子就睡了。”秦英端了根木凳子给连春花,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浅浅的微笑。
“喝杯花茶再做事吧!”连春花在木凳子上坐下,眼神闪烁,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好。”秦英接过精致的茶杯,心里暖暖的。曾经她多么希望有个人可以这样关心她,给她家的温暖,如今一切都在眼前,她竟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秦英的五官长得很精致,却不是美得极致的美。她的美很静,宛如一幅水墨画,淡淡的泛着书香气味,又如雪山上盛开的雪莲,洁白无暇,神圣得让人不敢亵渎。
确切的说,她不是第一眼美女,而是越看越有味道的美女,她的美需要身边的人慢慢去发掘,去品尝。
就是这么一个气质美女,成为了连春花的儿媳妇,她打心眼里喜欢。
“英子,你嫁到我们家也快一年了吧?”连春花欲言又止,竟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盼着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可是,儿子是军人,常年不在家,她就算着急也急不来,于是……
秦英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老人嘴里的意思,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只是……
要不是外婆病重,非要亲眼看见她找个人嫁了才能安心离世。她也不会去相亲,也不会这么草率的将自己嫁给沈傲风。
从见面到结婚,二人不过花了半年的时间,而这半年,他们不过见了两次面。第一次便是相亲,当天就定下婚事;第二次便是结婚,他们急急忙忙领了证,草草办了酒席,他便被部队急招了回去。
外婆的心愿已了,含笑离世。唯一的亲人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几年读书都在外地,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外婆。于是她留下,在附近的一所中学任职英语老师,想要多陪陪外婆。
这样一晃眼,一年过去了。
沈傲风在部队忙,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家。他虽是她的丈夫,她却仍旧没有进入已婚的状态。但她却喜欢上他的家人。
见秦英走神,连春花也觉得自己儿子有愧于她,带着歉意的微笑,她柔和的道,“傲风那孩子总说部队忙,回不来。这一年多的时间……委屈你了。”
“妈,瞧您说的。是把我当外人了吗?这一年来您都把我当亲闺女般疼爱,我怎会觉得委屈?”秦英放下手里的碗,温柔的笑着握住连春花的手。
“好儿媳,妈没有这个意思。”连春花被秦英的话逗得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随军?竟然傲风忙不能回家,你过去就是了!”
秦英好看的眉头蹙了蹙,撒娇道,“妈,您是嫌弃我陪着您,所以要赶我走?”
连春花急得只摆手,“好儿媳,你就别逗我了。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呀,就心急抱孙子!”
秦英捧着茶杯沉默半响,才羞涩的问道,“妈,这是您的意思吗?”
连春花连忙点头,道,“你若答应,我立即给傲风电话。他一定会很开心!”
秦英略微想了想,在连春花期盼的眼神中羞涩的点了点头。她不想老人失望,而她和沈傲风是夫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总不能一辈子这么不在状态吧?
“我这就去给傲风打电话。”连春花高兴得很,急急忙忙的出了房间,下了楼。
听着楼梯上啪啪的脚步声,秦英浅浅一笑,伏案继续批阅学生的卷子。她带的是毕业班,很快就步入高考,要离开也不难。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过来看,沈傲风三个字弄得她心跳一窒。
结婚一年多来,她从不主动给他电话,他亦是如此。偶尔联系,都是通过家里的座机。这个被她封存在手机里的号码忽然出现,她竟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拿着手机注视了好几秒才接了电话。
手机那一端静默着没有作声,她察觉出一丝异样,微微张开的红唇随即抿紧,静静的等待着。
这不是沈傲风一向的作风,每次来电,他都会主动说话,声音沉稳有力,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
而此刻,手机那端的人出气低浅如丝,很明显不是沈傲风。
大概过了一分钟,她听见电话那端隐隐传来女子的声音……
“傲风哥哥,你洗好了吗?我给你拿了干净的衣裳。”
她听见洗浴室开门的声音,随即电话被人挂断,传来阵阵嘟嘟声。
她生生的愣住,握着手机竟一时没了反应。平静的心湖霎时间起了波澜,他是那样的人吗?会吗?她不知道。
她与他的婚姻不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她要拿什么去信任他?思来想去,她根本就不曾了解那个男人。但是--
她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是她的东西,别人休想抢走。不是她的,她绝不强留。而沈傲风,他不止是她的丈夫,他还给了她婚姻,家,亲人,亲情以及更多无法言喻的东西。
即便她不曾了解过这个男人,她也无法简单的从他的世界抽身离去。更何况,这是被外婆祝福过的婚姻,她一定要好好的过,才能对得起天上的外婆。
她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
如果刚刚回答连春花时,她还有一丝犹豫的话,那么此时,她已经下定决心,她必须去京都一趟。
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连春花有些失落的推开了房间的门,低声道,“傲风不在,我没能与他通上话。”
“嗯。那等明天告诉他也是一样的。妈,天色不早了。您快去睡吧!”秦英收拾心情,面带微笑的朝连春花道。
“好,你也别睡太晚。”
房门被连春花带上,秦英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真的不在,还是不方便接电话?越想,心越乱,她努力调整好心态,继续批阅完剩下的卷子。
六月,繁花似锦。夏季迈着炙热的脚步急切的走了过来,那临窗苦读十二年的学子也迎来高考的挑战。
各地考区外围满了着急等待的家长,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张轻飘飘的考卷上。
三天的苦战后,学生们放下所有的重负,带着淡淡的忧伤在开满栀子花的校园里与同窗三年的同学告别。
或哭泣,或大笑,或拥抱,或约定。一切都那么真挚而感人。
面对她教了一年的学生,她也不舍。拥有青春的人,连笑容都泛着阳光的味道,能感染人真诚的笑。
她喜欢这一群学生。
她默默的与同学们挥手道别,转身之时,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
这一别,恐怕今生无缘再见。但人生总是向前的,错过不代表遗忘,有些记忆会深深的刻在脑子里,犹如一坛陈年老酒,藏得越久,酒香越浓。
a市某机场。
秦英闷闷不乐的拖着行李箱登机。思绪仍有些纠结。
昨晚,她第一次主动给沈傲风打电话,总共三次,都没有人接听,最后竟关机了。而之前,又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你说她能不纠结吗?
“我明日晚上6点到京都国际机场。你来接机。”犹豫再三,她还是在手机上打下了这么一行字。
“小姐,不好意思。飞机马上就要起飞。您能将您的手机和其他通讯设备关机吗?”一位年轻漂亮的空姐面带微笑的站在她面前,温和道。
在空姐的道谢声中,秦英将手机关机丢进了背包里。
而故事的男主角正拿着通讯器待在军绿色的装备车中,眼睛紧紧的盯着电子显示屏,下达着指令。对于秦英小姐的忽然造访,他毫不知情。
次日晚上6点,飞机按时到达。
秦英拖着行李箱下了飞机,有些紧张的看向接机处的人群。脑海里拼命回忆他的样子,视线从一张一张陌生的面孔上扫过,没有一张脸能与她脑海中模糊的面孔重叠。
紧张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心竟有些空落落的。这种感觉还真奇怪!
秦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现在的他还在忙吗?她根本不清楚他在那个营队,也无法自己找过去。
在等待区坐下,她暗自安慰,或者晚一点他会来的。
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开机。
里面没有任何短信。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在机场整整等了他四个小时。眼下已经是晚上十点整。她掏出电话,拨通了他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她的鼻尖微微泛酸,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她怎么就那么傻呢!暗自嘲讽了自己一番,她提起行李箱,毅然往机场外走去,伸手拦了辆的士,消失在街灯闪烁的黑夜中。
京都某酒店。
秦英拖着满身的疲惫步入酒店的房间,随手将行李包丢在了地上,几步走到床边,迎面躺了下去。
她闭眼,不想思考。
手机铃声响起,她微微睁眼,心竟没来由的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