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不好!我忙向身旁看去,只见丫头正乐此不疲地欣赏着广场上人们惶惑懵懂的憨态,全无中招的迹象,还不住地啧啧称奇:“牛!比孟婆汤还牛!”
再看亚伯,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崇敬,半晌,才指着我的胸口缓缓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昧人珠’吗?”
“昧人珠?!”我大吃一惊,不禁低头去看那颗已经恢复平静的痣,依稀回忆起,上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师父跟我讲述美男大赛的往事时。当年,正是因为江湖传闻这十大玄宝之一的“昧人珠”出现在太平州,朝廷才特意将美男大赛放在庄璧楼举行。谁知半路杀出个“一念铃”,引发了一连串事件,几番折腾也无人发现“昧人珠”的下落。
难道说,这件宝物原来一直藏在我身上?我对亚伯的判断将信将疑:“你见过‘昧人珠’?”
“没有,”亚伯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胸口,声音却缓缓沉了下去,“但二十三年前的净罪山大战谁又能忘记?”
“净罪山大战?”我对江湖历史的了解还没丫头多,不过看她的表情似乎也没听过此事。
亚伯没有回答我,兀自将回忆推向深处:“创世之初,云吞天尊将十大玄宝分别封印于天下十州,其后斗转星移,桑田沧海,这些封印陆续被打破,十大玄宝也随之散落四方,引得正邪两道纷争不断,江湖上一片腥风血雨,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直到五百多年前,太平州终于出现一位奇人,惊才绝艳,法力无边,竟凭一己之力击败无数高手,将十大玄宝尽数收齐,一并封入太平州的净罪山,天下才比以往太平了一些。”
丫头迫不及待追问道:“那二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亚伯举起水囊喝了一口,继续道:“这净罪山是一座虚空之山,无色无形,悬于九天,飘忽不定,只有当出现五百年一遇的‘五角月’奇观,也就是月亮变成五角形的时候,净罪山才会现出真身,落在大地上。智虚国对十大玄宝垂涎已久,奈何一直找不到净罪山的踪迹,终于在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等到了‘五角月’的出现。智虚国五大魔君倾巢而出,得到消息的正道中人组成了‘正义联盟’,全力阻击。双方在净罪山遭遇,杀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后来魔君们使出杀手锏‘五行归一’,加上前仆后继的傀魈大军,终于占了上风,一举攻破那位奇人设下的封印,令十大玄宝重现人间。正道中人拼死保住了三件宝物,其中就包括这‘昧人珠’,另外七件宝物有的被魔君们据为己有,有的在争抢中不知所踪。”
五角月,净罪山,正义联盟,五大魔君,正邪大战……多么耀眼的时代!何等激烈的场面!自从拥有超强绝技之后,我一直期待这样大展拳脚的机会,心神已经不由自主飘了过去。丫头却还清醒,帮我问了个关键的问题:“那你怎么知道他胸口这东西就是‘昧人珠’?”
亚伯说:“听人说,‘昧人珠’能吸收周围的愚昧之气,转化为自身的能量,愚昧之气愈盛,‘昧人珠’的威力就愈强。当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念对了咒语时,‘昧人珠’即可发动,被击中的人会失去记忆,失忆的程度与个体的愚昧程度成正比。”
丫头眼珠滴溜溜一转:“照这么说,那睿智开明的人是不是就算被击中了也丝毫不受影响?”
亚伯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丫头顿时自恋起来:“哈哈,原来我这么聪明啊,哈哈!”
“拜托,”我提醒道,“刚才就没击中你好不好?”
丫头一拍我脑袋:“还说没有!那么粗暴,‘嘭’的一下,震得人家耳朵嗡嗡响,新发型也乱了,睫毛都掉一地!连小灰唧都被你吓跑了……咦?小灰唧,小灰唧呢?”
我一惊,忙低头四顾,糟糕,小灰唧真的不见了!刚才不是还在玩倒立的嘛?多亏它用那么古怪的方式给我提供了咒语,我才能既顺利脱险又不伤及无辜。难道它果然像丫头说的那样,被“昧人珠”的强大威力吓跑了?没道理啊,在泣石谷面对那么多可怕的啮骨翼蝎时,也没见它害怕过。可它会去哪儿呢?我和丫头朝各个方向大声呼喊它的名字,除了引来周围人们的指指点点,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亚伯安慰我们道:“不用找了,小动物本来就野得很,说不定刚才碰到一只漂亮的母松鼠,谈恋爱去了呢?玩玩就会回来的。”
但愿他这个玩笑是真的,如果小灰唧因为“昧人珠”而受到什么伤害,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丫头看出了我的心思,分析道:“别担心,小灰唧既然知道那么古老的咒语,还能用这样奇特的方式告诉你,说明它不是一只普通的松鼠,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的。”她含混地把那个我不想听到的词略了过去,我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亚伯和她的说法,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登科寺里的火苗又有抬头的迹象,不过这次不用我费心了。广场上的人们已经忘了自己来耽秀城的目的,放下了手里的残香和祈福带,太二书院的学子们也甩掉方巾和书卷,纷纷奔向龙门山,在长长的台阶上搭起人梯,一桶一桶往上递水,很快便将寺里的火苗尽数扑灭。连那位刚才用马粪丢我的算命先生也加入了救火的队伍,指挥调度,游刃有余。刚才我用探罪之眼看他时,了解到他在当算命先生之前曾当过水木作的作头,颇有组织才能,却在承接城隍庙戏台的工程中偷工减料,导致庙会时戏台倒塌压伤了十几人,本来花点银两可保无事,不巧的是伤者中有个知县的三姨太,才沦落至此。看来他的记忆是退回到自己当作头的那个年代了,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亚伯坐上马车的驾驶位,对我说:“好了,这儿也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丫头也推了我一把,笑道:“别忧国忧民了,再不走,那个会放火的熊孩子说不定要追上来了。”
倒也是,泣石谷离这儿并不算太远,智虚大军就在我们后方,他们此次深入太平州腹地显然有什么企图,虽然在泣石谷让我们侥幸逃脱,控火魔君可不一定会放过我们,要是他这时候忽然出现,我们恐怕没有机会再逢凶化吉,而且还会连累这些无辜的人。眼下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紧先找到亚伯说的那个拥有超强能力的人,有了他的帮助,才有可能改变被动的局面。想到这里,我又扫了一眼闹哄哄的人群和红彤彤的山头,心情复杂地钻进了马车。
亚伯调转车头,往回退了一段,扬鞭启程。折入一条长长的巷子,两侧白色的矮墙绵延不绝,马蹄撞击地面的声音荡气回肠。左拐右绕了好半天,景物才渐渐丰富起来。身后的喧闹声不绝于耳,烟火味依稀相随,我克制住对小灰唧的牵挂,用力把心思集中到接下来的事情上。
前方路面呈扇形舒展开,在一座静穆的湖边戛然而止。开阔地上空无一物,连一棵小草、一块石子、一个浅浅的脚印都见不着,平整得宛如一面镜子——前方似乎是个相当神圣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