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融火炉,白袖拂斟壶。茶香散小室,公子约尺素。
青年潇洒飘逸的字,如同黑色的游龙在洁白的宣纸上游走。这几年来,李云疏的字又有了很大的进步,不再如同过去一般光芒万丈,倒是显得沉敛许多。
霍铮看了那字许久,仔细地搜索了记忆后发现并未记得这句小诗,便抬眸问道:“这是什么?你写的诗?”
此时李公子正收了笔轻轻搁在笔架上,忽然听了这话,他理所当然道:“哦,以前有人写给我的尺素。”
霍铮稍稍一愣,脑子里迅速反应出一句“尺素是什么东西”后,便干脆问道:“尺素?那是什么?”
李公子微笑着颔首:“尺素啊?就是情书啊。”
“……”
李云疏一点都没注意到对面男人的异常,反而是开始眯了眼睛开始回忆起来了。
这句小诗是当初的长安第一清女柳小小特意为他写下的,在他高中状元、骑马游街之时,那柳小小便站在高台之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吟诵出来。
柳小小也是个才女,只是出身贫寒不得已才入了这门当,李云疏与她因为一次诗会而意外相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心悦于自己。
想到这,李云疏摇了摇头将记忆全部从大脑里全部抛开,他笑着抬首看向霍铮,一边说道:“对了霍铮,你今天是不是……额……”李公子的声音淹没在某人已然全黑的脸色里。
李云疏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霍铮?”
只见霍大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动声色地逼近一步,让人李公子迫不得已地后退着靠在了黄花梨的桌案边缘。但就是这样,霍铮还觉得不够!他又逼近了几分,李云疏只得往后仰了仰,道:“霍铮……你这是……额……怎么了?”
明显吃醋了的男人挑起一眉:“是谁?”
李公子微微一怔,下意识反问道:“什么谁?”
霍铮危险地眯起双眸,让李云疏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下一秒,他便骇然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霍铮。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对方所说的话。
“是护国将军府的赵小姐,还是右丞相家的朱小姐?听说城东徐员外家的徐大小姐也是貌美如花、才气逼人,难道是她?”
这每一个字李云疏都听得懂,但是全部加在一起,却让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们……!!!”
只见霍铮淡定冷静地抬眸:“看来都不是?总不可能是长安第一清女柳小小吧?”
李云疏:“……”
还真被你猜中了呢,亲!
事到如今,连柳小小的名字都能被对方准确无误地说出来,李公子就是再怎么想反驳都已然不可能了。他轻轻哼了一声,问道:“哼,是她又怎么样?你去找她吗?”
没想到刚说了几句,青年就生气了,霍铮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问道:“你现在不应该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人李公子是什么人?那绝对不是普通人!
你说普通人的套路,人李公子会屑于去做吗?
那当然不可能!
只见李公子抬眸,不以为意地说:“姓霍的我记得的只有我们家厨房里的一个大厨,不过倒是没见过他的模样,你是不是走奈何桥的时候忘记喝孟婆汤了?不过……听说那大厨是个大胖子啊,霍铮,你这辈子减肥挺成功啊!”
霍铮:“……”
论气死人的本事,李公子可一点不比某人差。
“不过你说你以前做饭做得那么好吃,怎么现在,水平差到也就勉强能入口了?啧啧,你这样不行啊霍铮,不进反退,这是错误的,你可要多……”
“生气了?”
霍铮突然的话打断了李云疏的声音,李公子愣了一瞬,然后赶紧便道:“生气?!!!谁生气了?我什么时候生气了?你从哪儿看出来我生气了?”
霍铮:“……”
嗯,看样子真生气了。
趁着李云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霍铮猛地伸手,将人拥入怀中。
赶紧地抱住心爱人摸几把、安慰安慰,霍铮将怀里不断挣扎的青年抱得死死的,等到李云疏彻底安静下来后,才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闭上眼的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人生都要崩塌了。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变得越来越耀眼,看着你一天天的累垮自己。”
“以前的你只能一个人去承担庞大的楚家,现在……有我在这里,你只要安心地做自己,只要你想要去做的事情,我永远都会在背后支持你,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云疏,你在最后的那个下午给我起了一个名字,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喊过?”
“到现在……还生气吗?”
一句句低沉磁性的话,在李云疏的耳边响起,让他的眼眶慢慢湿热,也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紧紧的环住男人的腰身,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忽然低低地喊了一句:“梅落……”
霍铮轻轻应道:“嗯。”
轻柔的亲吻在书房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暧昧绵长,来到这个世界后,李云疏是第一次坦坦诚诚地能够表现出自己,不用再去时刻成为另一个人。
只有在霍铮的面前,他才能真真正正地成为自己,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李云疏。
当然……甜蜜嘛,总是一时的。
当第二天李公子揉着酸痛难耐的腰起床的时候,人是一脚就把霍大少从床上给踹了下去。在书房的桌子上做那种事,当然不如在床上来得舒适,李云疏暗恼自己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才让这个混蛋如此胡来!
“嗯……云疏?”霍铮朦朦胧胧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公子却冷笑一声,丢去一个眼刀子:“你,未来一个月,睡·书·房!!!”
“……”
日子还是要这么过下去的,霍铮在书房睡了不过一个晚上,第二日又偷偷摸摸、凑不要脸地爬上了人李公子的床。
李云疏刚伸脚准备踹他下床,霍铮就一把拉住,正经严肃地说道:“书房最近闹老鼠了,我晚上害怕。”
“……你害怕老鼠?”
霍铮一脸郑重:“非常怕。”
李公子冷哼一声:“我这房间里每晚上有十几只老鼠,天天爬。”
“我只怕书房里的老鼠。”
“……”
脸皮能厚到这个程度,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霍铮是怎样的厚脸皮,在这三年多的相处中,李云疏已经了解得透彻不已。这家伙外表是一副冷然禁|欲的模样,只有他知道,这个闷骚的家伙到底有多精·力·旺·盛!
在李云疏从b大毕业一年以后,筝疏茶馆已经在华夏全国开了50多家分馆,包括s市、苏市、杭市等许多地方,都有不少的筝疏茶馆开张,足足让李云疏忙得不行。
到这个时候,霍铮总算是后悔起来,他拉住即将要上飞机的青年,认真道:“要不,你别去了?这茶馆交给别人管就好了。”
李公子却毫不留念地把霍大少的手一打,义正言辞道:“这怎么可以?我要让华夏更多人了解茶道,让他们爱上茶道,让华夏茶道真正在全球发光。这不是你之前和我说的吗,要让华夏茶道真正地传遍全国,甚至传遍全世界?”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自作自受?
嗯,看看霍大少,这就是了。
等到李云疏好不容易从杭市回来了,霍铮那是赶紧推掉了一个会议,亲自到了b市机场来接数日不见的心上人。即使在外晒了很多天,李云疏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霍铮摸着小手,忍不住地感慨。
下一秒,李公子一巴掌就把那咸猪手拍开。
霍铮:“……”
“刚上车就动手动脚,今晚睡沙发去,知道吗?”
车子缓缓起动,不久便离开了b市机场。霍铮眼中划过一丝失落,再次挣扎着为自己维权:“我想你了,云疏。”声音低沉婉转,带着一丝伤心想念。
这策略,明显地就是苦肉计,想要以情动人!
霍铮继续说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想要给你打电话,有的时候又怕你正在忙。云疏,你每天都不给我打电话!”
李公子好笑地看着身边这个演技一流的男人,反问道:“我不是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了吗?”
霍铮却不服:“一天就二十分钟都不到!”
“……那也打了。”
“你有一天没打!”
眼看这家伙倒是来了劲了,李公子又岂会永远都惯着他?
脾气好如李云疏此刻都忍不住想要好好扯开这男人的脸皮,看看那到底有多厚。于是,李云疏拿出自己的梨子8开始翻看起来,一边翻,一边给霍铮念道:“你看,从上个月底到今天,我哪天不给你打电话啊?你每天二十多条短信呢,我可每条都回复了啊。”
霍铮还不满意:“我生气了。”
“……”
这怎么还换人生气了?!!!
李云疏正感到哭笑不得,还没再开口,便忽然听到手机响起,他赶紧划开接听:“嗯小泽?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我刚回b市,怎么了?”
电话那端传来非常微弱的声音,霍铮无法听清。
但是透过后视镜,他却发现李云疏脸上的笑意倏地收敛住,脸色也瞬间惨白。
霍铮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刚才还愉悦的心情倏地压抑下去,他问道:“怎么了?”
李云疏没有理会他,反而是赶紧安慰电话那端的人:“小泽你先不要哭,我和霍铮马上就来!你放心,表哥肯定会没有事的!我这就联系母亲和大姨他们,你不要着急,不要慌!我们马上就到!!!”
说完,李云疏赶紧地挂了电话,转首看向霍铮。
霍铮已经捏紧的方向盘,声音颤抖地问道:“怎么……了?”
李云疏眼睛通红:“刚才表哥的心电监护仪的峰值开始慢慢降低,现在已经被推进手术室里抢救了……霍铮,医生也说,有很多人就这么睡着睡着……就真的永远醒不过来了。表哥他……”
“肯定不会出问题!”
下一个绿灯,霍铮赶紧打了个方向盘就往b市第一医院的方向而去。
“小泽说,好像是因为长时间的慢性心力衰竭引发了肝功能衰竭……表哥他不可能,不可能撑不过去……”
“他……”
霍铮忽然伸手握住了李云疏颤抖的手,一下子让李云疏颤抖的话语都止在了嗓子里。黑色的轿跑在道路上快速地行驶,李云疏怔然地看着霍铮,只听他说道:“相信我,不会出任何事情的,云疏,你要冷静、冷静。”
听着这声音,李云疏慢慢地冷静下来,开始着手联系自己的母亲、大姨等人。
而在b市第一医院里,有个看似坚强乐观的人已经崩溃似的靠着手术室门外的瓷砖墙壁上,大哭不已。没有人来安慰他,而那个总是抱着他捏他脸蛋、欺负他却又宠他的人,此刻正躺在手术室里,再次陷入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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