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临俊眸轻挑,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子瑟瑟发抖的曹平,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宸妃,曹公公都一五一十的交待了,若不是他说,朕还要一直被瞒在鼓里。”
宸妃不甘的黑眸在听到皇甫临的话时,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快便消失殆尽,快的让人抓不住,但是皇甫临却捕捉到了那及难发现的那一丝异样。
接着,宸妃扭头,一脸气愤的指着曹平:“曹平,本宫平日待你不薄,让你风光无限,你为何要冤枉本宫。”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脸上隐约带着阴狠的神色!
皇甫临淡然的注视着宸妃,即使一个人手段再高明,只要她做了这件事,隐藏的再完美,终究会露出破绽。
此刻的宸妃,便是如此。
她眼中愤恨的神色,分明还夹杂着一比毒辣。
就算曹平是真的冤枉了她,她可以恨,可以怨,但却不应该露出这般狠毒的神色,再加上之前那快速掠过的慌乱,宸妃不需要承认,他已经从她的言行上得到了想知道的。
心,瞬间下沉,他似乎感觉到一个无底的黑洞,在慢慢将他往下拉。
再次得到证实,皇甫临的心里沉重不已。
“宸妃娘娘,奴才不过是据实禀报,何来冤枉你。”曹平怯怯的开口,在决定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宸妃,如果这个时候退缩,重新落到宸妃手里的话他只会落得生不如死,何况皇上是如何聪明的人,六皇子是如何精明的人,他要在这个时候帮宸妃说话,那就不是五马分尸这么轻松了。
“狗奴才,你给本宫闭嘴,敢诬蔑本宫,你有几颗脑袋?”宸妃暴跳如雷的对曹平吼道,美眸之中迸射出来的怒意,让曹平光是感受就颤抖个不停。
“皇上,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狗奴才的鬼话,如果臣妾真的陷害如妃,当年如妃为何不反驳,所有证据都证明是如妃干的,您万不能只听信曹平的一面之词而冤枉臣妾啊。”
宸妃哭诉,模样好不凄惨。
皇甫临静默半晌,伸手一指:“那么彩云呢?你可还记得,当年小翠临死前写了一封血书交给她,上面清楚的记载着你是如何命人害死元妃母子三人的,为了不步上小翠的后尘,她选择诈死离宫。”
他的声音极其平静,不带一丝质问,仿佛是在问“你今天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
宸妃的心“咚”的一跳,怔怔的看着慢慢抬起头来的彩云,心瞬间跳漏了半拍。
该死的,这个贱婢居然诈死,还带走了小翠当年亲手写下的血书,而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嘴巴当真是紧的很,如果早知道,她定不会让这个贱人活在这个世上。
冷静,这个时候她一定要冷静,如妃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她就不信还斗不过一个死人了。
她不可以慌,否则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脑子里快速转动着,宸妃看着彩云的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欣喜,还带着一丝痛惜:“彩云,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你当年是本宫的陪嫁丫头,本宫一直将你当自己人看,当时传来你失足落井的消息,本宫还惋惜了许久,彩云,本宫待你一直不薄,你为何要联合外人来诬陷本宫呢,你说,谁让你这么做的,皇上跟本宫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彩云细长的眼倏地一瞠,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惊诧:“娘娘,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宸妃掩帕不停的抽泣,被帕子遮住的眼底闪烁着阴毒之色,十四年前她没死成,这一次,她定叫彩云有命来,无命回。
“呜呜呜呜……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伺候你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了解臣妾的为人吗?您不能只听曹平的一席话,就定臣妾的罪,那样臣妾死都不服,彩云诈死离宫本就犯了宫里的大罪,这次她拿了血书进宫,又有谁知道那血书的真假,臣妾真的不知道哪里对他们不好了,不过是平日里对他们严厉了一些,莫不是这样让他们怀恨在心,不惜做出陷害臣妾的事情,皇上,您一定要明查啊。”
宸妃声声悲哀莫名,那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往下掉,肩膀不停的颤抖,那一翻狡辩的话气得曹平脸部急速抽搐。
刚要开口继续指证宸妃,皇甫墨邪冷漠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宸妃娘娘息怒,本王也是见曹公公与一名妇人鬼鬼祟祟的联系,便觉得事有猫腻,一问之下,便听到曹公公说了十四年前的事情,本王觉得滋事体大,就将人连夜带进了宫,皇上这才勃然大怒,没想到这些都是曹公公编造出来的,让娘娘受委屈了,本王为自己的鲁莽行事在这里给娘娘陪罪,希望娘娘大人有大量,将今天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
皇甫墨邪说着,淡淡的勾了勾唇,他拱手,对宸妃抱了抱拳。
宸妃有片刻的惊愕,她一直狐疑君无双为何会出现在宫里,原来是他捉着曹平进宫的,这曹平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出宫,就尽给她惹事,亏她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心腹,这么说,彩云跟他一直都有联系的?该死的,他们两个人倒是将她骗得团团转。
君无双刚刚那一翻话,无疑是替她解了围,或许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因为曹平的话事关重大,所以进宫找皇上,这样一来,也合情合理,而他竟然替自己解围,那是否表示着他愿意跟叶相合作?
如此一想,宸妃看向皇甫墨邪的眼中多了几分善意,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个人都是爹极力要拉拢的对象,她不能得罪了。
“王爷严重了,只要皇上跟王爷明白曹平说的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还臣妾一个公道,臣妾感激不尽。”
宸妃一脸委屈的对皇甫临磕了个头,而后看着皇甫临。
皇甫临深邃的黑眸看了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一眼,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老六所想的,正是他考虑的。
现在不是动宸妃的时候,看来老六并没有想要在今天给宸妃治罪的意思,他要的,不过是给如妃一个说法,一个公道。
曹平跟彩云纷纷露出错愕的神情,他们是六皇子找来的,而现在六皇子却将本该是宸妃娘娘的罪名,变成了是他们信口胡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曹平气不过,想厉声质问,但却倏地对上了皇甫墨邪冷冽的目光,他心中顿时吓的胆寒,咬了咬唇,不敢再多言半句。
南宫祺仗二摸不着头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什么情况,他看不明白了,好迷芒喔。
“爱妃受苦了,这件事朕定会查清楚,给爱妃一个满意的交待。”皇甫临浅浅勾唇,充满威严之气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空,看得宸妃春心荡漾,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心里即松了一口气,却又带着一点忐忑不安。听皇上的意思他是相信自己的是无辜的,可是他要查个清楚,怎么查?会不会最后还是会将矛头指向自己呢?
但转念一想,如果皇上真的要查十四年前的真相,那么今天曹平跟彩云这么有利的证人跟证据都在,皇上却没有相信他们,看来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重要的,只要这一次皇上不深究,那么她定不会再给皇上重新来将她定罪的机会。
曹平,彩云,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一次,是你们自找的,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这两个人她是不能开口向皇上要的留在自己身边,然后再慢慢弄死他们,那样做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只要他们两人一出这宫门,她定叫叶家的暗卫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来人,好好伺候娘娘休息,爱妃,朕晚些时候来看你。”
皇甫临起身将宸妃扶了起来,笑着说道,眼底深处却平静的波澜不惊。
“皇上这就要走了吗?”宸妃一听皇甫临过会还要过来,脸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她微微垂首,模样还像个少女般娇羞动人。
“恩,曹平跟彩云以下犯上,敢编造谎言欺瞒于朕,朕定当饶不了他们,来呀,将曹平跟彩云带走。”
皇甫临说罢,又安抚了宸妃几下,这才抬脚走了出去,宽厚的背影,散发着落漠的意味,慕容笑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地感到一丝悲凉,皇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碍于叶家的面子,如果他不相信十四年前的事情跟宸妃有关,也不会兴师动众的来永寿宫质问她了,当真相血淋淋的摆在面前,皇上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噬骨悔恨,对如妃的,对皇甫墨邪的。
曹平跟彩云被冲进来的御林军给拖了出去,曹平不停的大呼自己所说都是真的,只有彩云默默无言,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明白,只要自己出现在了宸妃的视线里,那么自己就活不了,只是很不甘,她都搭上自己的命了,也没能让如妃娘娘洗刷冤屈。
宸妃听着皇甫临的话,心里多少有些喜滋滋的,由谁处置都一样,只要能让那两个扫把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行了,由皇上亲自处死更好,这才能说明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
御林军押着两人跟皇甫临回到了御书房。
“你们退下。”他大手一挥,沉声命令道。
御林军们见状,不敢多耽搁,忙松开了曹平跟彩云退了出去。
“皇上,皇上,您相信奴才的话,奴才说的都是实情。”曹平连忙爬到皇甫临的脚边,急忙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不为别的,既然他都要死,他可不想到死还被皇上怀疑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否则他把一切都招出来,实在是太冤了。
皇甫临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朕知道。”
“什么?父皇,既然你相信曹平他们的话,为什么还要放过宸妃。”皇甫沉言最先沉不住气的跳起来叫,对皇甫临吼完之后,又转头看着皇甫墨邪,眼一瞪,立即不解的嚷道:“还有你,六哥,那宸妃如此卑鄙无耻恶毒,你为什么还要替她说话。”
有病吧,这一个两个?
皇甫墨邪如黑宝石闪耀的瞳眸淡淡的扫向皇甫沉言,道道凌厉之势迸射而出:怎么说话呢?
皇甫沉言一碰到皇甫墨邪的目光,很没骨气的缩了缩脖子。
“曹平,你帮着宸妃助纣为虐,实在该死,朕念你坦白一切,赐你全尸,明天游街示众之后你自行了断吧。”
皇甫临冷冷的看着曹平,面无表情的说道。
曹平面如死灰,在听到那自行了断时身子更是遏制不住的颤抖,虽然早已知道,但真要死时,他还是忍不住害怕,却只能磕头谢恩。
“谢皇上恩典。”
接着,皇甫临又看着彩云说道:“彩云,你虽没有帮着宸妃作恶,但却知情不报,不过此举却是被逼无耐,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逃,丈责五十大板,你可有不满?”
彩云磕了一个头,面带感激之色:“谢皇上不杀之恩。”
“不过,朕虽然容得下你,若你活着,宸妃定当容不下你,朕会对外宣称你被丈责至死,让你活着出宫,但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谢皇上。”彩云没想到自己还能保住性命,而且,皇上居然如此替自己着想,当下更是感激的不行。
身子一转,她又对着皇甫墨邪连磕了三个头,哭道:“六皇子,奴婢对不起您,对不起如妃娘娘。”
皇甫墨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唇紧抿,散发着无情的冷漠。
他有想过如果彩云能早些拿出证据,母妃是否就不用死,可是当曹平说母妃之所以不否定,竟是为了保全自己,他对彩云也就恨不起来。
恨只恨,宸妃心狠手辣,皇甫临身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妃子都保护不了。
皇甫临神情复杂的看着皇甫墨邪,犹豫良久,开口道:“老六,朕……朕对不起你母妃,对不起你,明天朕会诏告天下,还如妃一个清白,以皇贵妃之名下葬皇陵,朕……”
话到一半,他忽地顿住了,心里愧疚似潮水般不断的涌来,几乎要将他给吞没,现在他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死去的如妃,也无法将老六心里对他的怨恨抹平。
皇甫墨邪刀削般的轮廓死死紧绷,面具遮掩下,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慕容笑笑却真切的感受到了他无边无迹的凄凉与哀伤,这份清白,迟了十四年,如妃已死,再尊贵的身份也抹不去皇甫墨邪心中的伤。
她抿了抿唇,清秀的眼中带着一抹心疼,皇甫墨邪恨皇上,其实他的心里并不比皇上好受,有的时候,恨一个人,反而比被恨的那一个人活着更痛苦。
“除了你说的这些,我还要太子之位。”皇甫墨邪静静的凝视着皇甫临,一字一顿的说道,没有喜悦,没有紧张,平静的仿若一汪湖水,不带一丝波澜。
皇甫临明显的一怔,他黑眸倏地大瞠,一瞬不瞬的看着口出狂言的皇甫墨邪,眼中的情绪千变万化,最后化成无力的黯淡。
太子之位,他从小最属意的人选,便是老六,如果给他,也没有什么,可是这毕竟关乎洛朝的未来,如果因为对如妃,对他的愧疚而答应,那他就是个不负责任的皇帝。
想着,他一脸正色的问道:“老六,你好大的口气,是想公然篡夺皇位吗?”
皇甫墨邪讥讽的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又如何?我并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你只需说答应,或不答应?即使不答应,以我无双城的势力,随便跟哪一国合作,洛朝都将是我的囊中物,不怕告诉你,北朝,越朝,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不过你是想让最后三国并为洛朝一国,还是让洛朝从此后被历史除名,你自己选择,真当我稀罕你的太子之位吗?”
“你……”皇甫临饶是再有风度,也被自己儿子那无法无天的话给气得气血上涌,那态度,是跟一个爹该有的吗?就算他对不起他们母子,这可也太嚣张了吧?
不过……皇甫临带着怒意的眼底掠过一抹赞赏,这样摄人的魄力,这样的胆量,这样傲人的气势,就连他这个皇帝,也不得不佩服。
太子,皇帝——
皇甫墨邪当真是不二的人选,如今的他,比老三老五更加优秀,如果洛朝交到他手里,他一点也不怀疑会越发强大,说不定也能如他所说,三国统一,洛朝是最大的胜者,不管能否成功,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君王,眼中自信的神采飞扬,皇甫临几乎能看到洛朝未来的宏图。
唇一勾,他笑着点头:“好,朕答应你,希望你别让朕失望。”
光是一个无双城就让其他两国虎视眈眈,就连人也让他们迫不急待的想要挖走,如今无双城主是他的儿子,他忽然感到无比的自豪与荣耀。
皇甫墨邪如今对他充满了恨意,他也没有想过能得到自己儿子的原谅,这件事情纵使自己没有错,也有过,如果不是他不够冷静,没有再深究下去,如妃又怎么能枉死?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
皇甫墨邪点了点头:“如今叶相不断坐大,还不是动他的时候,宸妃的脑袋就暂时留在她的脖子上,先说好了,她,你不许擅自处决,我要让她在母妃的坟前磕满一千个响头,再拿她的血祭奠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