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清雪便把毒药谷中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云占山听后也说或许他有办法解母亲的毒。原来父亲在战场受伤后掉下了一处悬崖,醒来后发现他被一家猎户所救,而那猎户一家,正是前朝神医崔百草的后人。
当年几分天下之前,崔百草就断定前朝必亡,而他这个美名远扬的神医必定会成为各方争抢的对象,他虽有惊人医术,却无法保护自己。这就像怀抱金砖的幼童站在闹事中一样,也许谁都可以过来抢他一抢。
思及此,崔百草便带着家眷归隐了山林,几代下来,崔家的后人就只剩下哥两个,他们的医术虽比不得神医,可他们那里却有不少崔神医留下的手札,也许可以问问是否能解情弱之毒。
父女俩商量一番后,便决定先由云占山去询问一下崔家后人,看是否能解情弱之毒,毕竟多一种可能对于母亲来说就是多一线生机。云占山此次回京后,已经面见过皇帝,为了不暴露崔家后人,想要再次离京,就只能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为爱妻外出寻医就是最好的由头,因为没有目标,云占山向哪个方向走都有可能。早在他战场失踪之时,皇帝就派出了怡王景墨暂时接管云家军。云占山此时想要前往边关寻医,也不会被皇帝疑心夺权问题。商量过后,云占山不再耽误,进宫面圣后便离了京。
送走了父亲,清雪便直接进了宫。她因着有太后给的特权,请安不需要提前递牌子,直接进宫就好。
太后看到清雪来请安,十分欢喜,却还假意绷着脸道:“臭丫头,大年节的,离京也不说告诉祖母一声,要不是你姨母来告诉我缘由,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清雪不好意思的坐到太后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闪闪这不是心系母亲的病情,听说京外有个好大夫,便赶着去寻了么。谁承想还是迟了一步,没寻到就回来了,结果还耽误了年节给祖母磕头。要不今儿闪闪多磕几个,就当补偿好啦!”
太后点着她的小鼻子道:“你才多大的人啊,公主府还缺你人使是怎么着?孤身离京多危险啊,下次再敢这么着,看祖母怎么收拾你!谁要你的磕头啊,你平平安安的,你母亲醒了,祖母也算有个交代,所以你给我乖乖在京里呆着,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下人去办,不可再任性了知道吗!”
清雪听了太后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她陪着太后用了午膳,才出了宫。回到公主府后又想起了水云间,也不知道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随后她写了帖子,约了颜如玉、凌天耀、莫寻、文鸳和七水明日一早在水云间相见,正好商量一下开业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清雪就拉着陆羽带着寒夜寒星和大竹小竹出了门。清雪整日穿男装疯在外面,带着小厮更方便一些,所以每每出门,清雪总是带着他两。
他们到水云间的时候,莫寻已经等在了那里,因为白敏姬还未回京,所以她此次叫了莫寻来议事。看着他温润如玉,斯文有礼的样子,清雪怎么也没法把他和小倌两个字联系起来。莫寻好似看出了清雪的想法,便浅笑着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莫寻本是西北小镇上的商户之子,家境殷实富裕,父母从小也是悉心教导。不想他们当地的府尹是个喜欢亵玩**的变态,在莫寻八岁那年,他因偶然机会见到了莫寻,便向他伸出了魔爪。府尹诬陷其父收藏前朝反诗,不光抄没了他家的家产,还把他的家人处以了极刑。
而府尹为了能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便偷偷的把莫寻留了下来。他逼迫莫寻留在他身边,受他摆布。不想莫寻以死相抗终是激怒了府尹,他一气之下,把莫寻买到了小倌楼。
小倌楼的老鸨觉得莫寻是个好苗子,以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所以并不急着逼他接客,而是把他好好的养了起来。莫寻为了能为家人报仇雪恨,不得已在小倌楼里苟延残喘,直到他遇到了白敏姬,才把他救出了苦海。
不光如此,白敏姬还为他手刃了府尹,报了大仇。所以莫寻就下定决心要终身追随白敏姬,来报答他的大恩。
看着莫寻浅笑妍妍的说着过往的事情,并无一丝难堪和悲愤,就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平静如水,清雪顿时对这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此时的水云间已经像清雪安排的那样,装修一新。清雪没有像寻常青楼一般装饰这里,而是在一楼设计了一个很大的台子,方便众人展示才艺,整个楼就如南方的筒楼一般,是中空的,不管是站在几楼,都可以看到一楼的表演。
水云间一共四层,每一层清雪都用了不同的风格来装饰房间。因着这里原本就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所以各个房间并没有设计的门窗紧闭。而是都做成了空的,若是有人想看到下面的情况,只要稍稍探头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所有姑娘公子们的寝房都在后院,这就杜绝了有些权贵想霸王硬上弓的可能性。毕竟没有人喜欢上演活春宫给其他人观看!
不一会,大家就都到齐了,文鸳刚来,二话没说就用食指戳了戳清雪白皙的额头道:“你个臭妮子,大年下的跑到哪里去了?离京也不说打个招呼,我巴巴的准备了寿礼,还等着吃你的酒席呢,结果你倒好,人影都不见一个!”
文鸳是个直肠子,进门就是一通数落,倒是把众人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清雪想着自己离京的事情,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凌天耀,只见他正嘴角微扬的看着自己,好似在说,谁让你偷偷离京来着?
清雪用眼神鄙视了他一下后,连忙拉着文鸳赔起了不是,而她和凌天耀刚才的眼神交流却一丝不漏的被颜如玉都看在了眼里。众人一番笑闹后,便各自落座谈起了正事。
莫寻随后把水云间的管事和姑娘公子们一并叫了出来。说是管事,其实就是老鸨。此人名叫从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听莫寻说,她原是扬州瘦马,曾被一个昱国官员养做了外室。
不想这个官员是个惧内的,从娘的事情被正室夫人知道后,便把她一顿毒打后赶了出来,后被灵狐山庄的人所救,投靠了白敏姬。
清雪看着眼前的从娘,只见她穿着秋香色绣花开并蒂的对襟褙子,下着草绿色百褶裙,腰间束着一条素帛腰带,越发显得腰身不堪一握。保养得益的秀颜上,薄施粉黛,梳着堕马髻,眉眼之间顾盼生辉,并无普通老鸨的谄媚之态。她此时正举止端方的向着众人行礼。
清雪回以莫寻一个满意的笑容后,又看了看从娘身后的姑娘们,只见她们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各个娇柔可人,如水葱一般,道不出的水灵,样貌身姿皆为上品。虽是如此,却衣饰庄重,并不像一般楼里的姑娘们一样袒胸露背。
而一旁的公子们打眼看去也是个个玉树临风,斯文有礼。听莫寻说,他们都是灵狐山庄的人,全都是清倌人,且都有一两项技艺傍身。
清雪从座椅上起身浅笑着说道:“想必各位都知道我是谁,本郡主向来宽厚待下,你们都是白庄主的人,本郡主是信得过的。可是这帝京城向来是个纸醉金迷的富贵窝,你们今后接触的人也都是些非富即贵,这些最是容易迷了人的双眼。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大可坦诚的告知本郡主,我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未必不会成全你们。可若是谁做出了危害水云间的事情,别说白庄主,就是本郡主也不会轻易饶了她,你们可听清楚了?”
众人听到清雪如此说,便忙着回道:“属下愿为郡主马首是瞻,绝不背主!”
随后清雪遣散了众人,又见了七水安排的后厨及一众丫鬟和小二。凌天耀那里已经和官府做好了登记,打通了一切关窍,只等着选个吉日就可以开张了!
陆羽看着清雪事无巨细的对着下人们做着指示,便笑着对众人说道:“闪闪这丫头,瞎折腾也是有模有样的,想来这水云间的生意定是差不了的!你们就等着挣个盆满钵满吧!”
清雪听到陆羽这么说,笑着啐道:“哥哥,你又排喧我,我这是瞎折腾么?”
陆羽也不示弱的说道:“你个臭丫头把事情给众人一甩就离京逍遥去了,这段时间可忙坏了人家七水,还不是瞎折腾啊!”
七水本坐在那里安静的吃着茶,不想被陆羽突然点名,一时间竟是红了俏脸说道:“我也没做什么,二公子太抬举我了……”
清雪敏锐的发觉了他两人之间的小气氛,而且她注意到了陆羽称水淼淼为七水。要知道她离京前,他还唤她水大姑娘的,她走了不到两个月,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便打趣的看着二人道:“哥哥,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吧?这是典型的见色忘亲哦!”
其他人听出了清雪的弦外之音,也一脸探究的看着陆羽和七水,陆羽被清雪这么一噎,看着七水红透的秀颜,不禁外强中干的对清雪说道:“臭丫头,你不要乱说话啊,我是男子,没什么妨碍。这让别人听见了,会怎么想七水!”
清雪看到陆羽如此紧张七水,对于他们的事情,还是很乐见其成的,便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还急眼了呢?你放心吧!七水姐姐是轮不到你的,我还要给她寻一个可靠的好男人呢!”
七水听到清雪打趣自己,羞得上前拧了她一把道:“你个坏蛋,就拿我闲打牙吧,我去后厨看看,不理你了!”说着便向众人行了礼,像后厨走去。
陆羽听到清雪说要给七水找个好男人,心中顿时难受起来,看着七水走进了后厨,便埋怨道:“闪闪你这是作何啊?我难道不算是好男人么!你怎么帮着别人挖我的墙角啊!”
原来自上次陆羽英雄救美后,就对七水上了心。因着七水常来水云间监工,陆羽便也三天两头的往水云间跑,一来二去,两人就逐渐熟识了。恰在此时,福喜长公主把身边的大丫头给了陆羽做房里人,可是这陆小爷看着那娇俏的大丫鬟是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满脑子都是七水秀丽的身影。
也不知道当时陆羽哪根筋没搭对,就直接跑去找七水,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没想到七水当时就婉言拒绝了,陆小爷顿时备受打击,觉得七水没看上自己,便也不敢再去找她。
而今日则是两人自上次的谈话后第一次见面,陆羽心里装着七水,可是一想到她不喜欢自己,就抓心挠肺的难受。恰巧清雪察觉了不对,开起了他和七水的玩笑,他便把心思脱口而出了。
颜如玉听到陆羽这么直言不讳的表达了对七水的心思,不由的羡慕他心思单纯,心直口快。再想着自己对清雪的心思,不由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清雪听到陆羽如此说,便诧异道:“哥哥既对她有意,为何不跟姨母直言,然后去水家提亲呢?”
陆羽听到清雪如此说,顿时垂头丧气的说道:“人家七水没看上我……”
文鸳听后诧异道:“不能吧?我觉得七水看你的眼神挺不同的啊,你怎么知道她没看上你?”
陆羽便把上次他问七水的话,原封原的跟众人说了一遍,凌天耀顿时明白了七水的想法,便问陆羽道:“陆羽,你是想娶她做妻子吗?”
清雪和凌天耀想法如出一辙,便含笑看了他一眼,随后跟陆羽说:“是啊,哥哥是想娶她做妻子,还是纳进府里做侍妾?”
陆羽不明所以的问道:“当然是做妻子了,我怎么可能委屈她做侍妾!”
颜如玉笑着补充道:“那长公主殿下那里呢?是否会同意你娶个商户之女?”
清雪随后说道:“七水姐姐是绝不会甘为人妾的,如果姨母不同意你娶她为妻,而你又提出了要她入府的话,那她就只能给你做妾了,所以她才会拒绝你!”
陆羽听后急着说道:“那她拒绝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
清雪看到陆羽这样子,不禁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你说呢?你现在的最大障碍是姨母!知道吗?”
陆羽听后便着急忙慌的向后厨奔去,边跑边说道:“原来是这样,这不瞎耽误功夫吗!”
众人看到陆羽那急切的模样,便都笑了起来。陆羽寻到后厨的时候,看到七水正背对他站在角落里。他疾步上前把她扭过来,就看到七水满是泪水的小脸。
其实七水最初只是很感激陆羽的救命恩情,可是之后的相处,七水发现陆羽虽有些鲁莽,却是个心思很纯净的男孩。对于小小年纪就见惯了商海尔虞我诈,商人心思诡谲的七水来说。陆羽这样的性子,真的很难得,便也对他上了心。
可是她清楚自己的身份,若跟陆羽走到一起,就只配做个侍妾。如果跟陆羽在一起的代价是,每日看着他和别的女子夫妻恩爱,七水宁可离开他。所以在陆羽询问她的时候,才一口回绝了他。
可是七水心里是有陆羽的,刚才听到清雪打趣他俩,想到自己将跟他形同陌路,七水再也忍不住的躲在后厨里哭了起来。正在此时,陆羽突然出现了,毫无心理准备的七水忙着想用帕子擦眼泪,可是越急越乱,她竟是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帕子。
陆羽看到这样的七水,就知道清雪他们所猜的没错,七水也是中意自己的。便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起了泪花道:“放心吧,我是不会委屈你做妾的……”
七水听到陆羽如此说,抬起朦胧的泪眼问道:“你说什么?”
陆羽叹口气道:“我要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看着七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陆羽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要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七水眼神哀愁的看着陆羽道:“我这样的身份,长公主殿下不会同意的……”
陆羽却坚定的说:“你先别管那些,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七水抬眸看了看陆羽,终是垂下眸子,娇羞的点了点头。看到她终于点了头,陆羽顿时喜上眉梢道:“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我怎么舍得委屈你做妾呢?从始至终我都是想娶你为妻的!你这啥都憋在心里不说的毛病不好,得改知道吗?爷没有那百转回肠的心思,你什么都不说,爷怎么知道呢!对不对?”
七水刚想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阵笑声。原来在陆羽追来后厨的时候,清雪和文鸳便也八卦的跑了过来听墙角,两人把陆羽和七水的话听了个正着。
看到两人情意绵绵,她们都很为他俩高兴。此时清雪和文鸳两人站在门口,正学着陆羽和七水的样子模仿开来。
只见文鸳学着陆羽的口气粗着嗓子对清雪道:“你这啥都憋着不说的毛病得改,知道吗?”
清雪立刻柔情百转的回道:“妾身谨遵夫君教诲……”
七水本就羞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看到两人这么打趣自己,恼羞成怒的就要来打两人:“两个坏透了的小蹄子,等你们有了另一半,看我怎么羞臊你俩!”
清雪笑着,在正巧过来寻她们的颜如玉和凌天耀身后窜来窜去的躲着七水道:“好姐姐,哦不,好嫂子!饶了我吧,妹子口无遮拦,嫂子莫生气啊!”
清雪的样子不禁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水云间里顿时被这些年轻人爽朗的笑声所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