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耿斯汉跨上摩托，江云晓侧身坐在后座上。两个人都是一身湿衣服紧贴在身上，有点狼狈，看
上去像一对逃难中的恋人。
“外套扣紧些，摩托开起来风大，会冷。”耿斯汉坐在前面侧过头来对江云晓说。江云晓听话
地把扣子都系好了，乖乖地等着开车。
“抱紧我！”
云晓愣住了，她怀疑自己的耳朵，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她的心骤然狂跳起来，身体摇晃了
一下，差点倒下。她慌忙整理着情绪，勉强用气流吐出了一个颤巍巍的“啊”字。
云晓的应答时间有点长，耿斯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造次了。平时坐在后面的都是女友
赵飒飒，对她说习惯了的话，一不小心竟对一个小姑娘说了出来。
“不是……那什么……我是说，你坐稳了，我要开了。”耿斯汉的脸有点发烫，他歪着头，
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反复用力攥着车把，像和车把有仇似的。他在心里不住地在骂自己：妈
的，今天怎么搞的？！
幸好不是面对面，各自的尴尬没有被对方看到。耿斯汉还在踌躇如何打破这窘境的当，云晓一
双细白的小手已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腰间。
车开起来了，风从耳边呼呼地吹过，路边的树木行人仿佛都被这呼呼声带走。江云晓的世界
里，此刻就只有这个叫耿斯汉的男人。她偷偷地看他的脸，他的发型，他握车把的手……想着
刚才在湖边发生的一切，再看看自己，这样近的贴着他的背，搂着他的腰。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感盈溢在心间，她笑了。
几分钟后，三中到了。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周末返校的学生陆续回来。三中是省重点高中，
寄宿学校。每周周末学生可以回家，其它时间只有晚上四点到七点可以离开校园。
云晓下了车，要把外套脱下来还给耿斯汉，耿斯汉没同意。
“先穿着吧，别感冒了，过两天再给我。我走了，晚上六点还有课。”说着耿斯汉发动了摩
托。
摩托车启动的那一瞬间，云晓的心一丝丝地疼起来，心中有一句什么话想说，却开不了口。眼
看着耿斯汉的背影就要离她远去，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
“斯汉哥哥！”云晓鼓起勇气大喊了出来，声音是尖利的，颤抖的，简直不像是从她嘴里发
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耿斯汉刚开出二十米不到，被这一声呼唤一下子定住了，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原地。云晓跑到耿
斯汉面前，努力地想要平复情绪，却始终抽抽搭搭地说不出话。
“怎么又哭？我说会帮你想办法就一定可以想到办法。我们学校艺术学院有我几个朋友，他们
都可以做你的美术老师，免费的。你们学校和我们学校离这么近，你每天放学后就可以过来学
画。纸笔的钱我替你出。还担心什么？”
云晓泪眼朦胧地看着耿斯汉，目光里有依恋有感激，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收放两难之
间徘徊。
“我，我，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耿斯汉忍不住笑了，“当然可以，真是个小傻瓜！快回去吧，换换衣服小心着凉。”
耿斯汉走了，云晓在校门口站了很久，面对着他离去的那个方向。
“干嘛呢？”云晓被人猛地拍了一下肩膀，像从梦中惊醒一般，打了个冷战。拍她肩膀的人
是她的同学韩姗姗，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没什么，刚回来。”云晓支吾着回答了一句，和姗姗边走边聊回宿舍。
“撒谎哦，我都看到了。说吧，那帅哥是谁？”姗姗眉开眼笑的，显得十分兴奋，“你俩在门
口黏糊了半天，你还喊他什么哥哥的，别想唬我。”
云晓知道瞒不住，姗姗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事姗姗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只好把下午发生的事
告诉了她，但是关于自己投湖自杀的部分没有说。几个小时前是那么的想不开，钻牛角尖做了
傻事，现在看来是可笑的。想想耿斯汉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很难为情。
姗姗是个心细的人，江云晓讲的这个不完整的故事，很快被她发现了破绽。
“你说这外套是他的，可你的衣服是怎么湿的呢？”
“我不小心掉到水里，然后他救的我。”
“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水里？”
“就是不小心……”云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说话声音都变小了。姗姗明显不相信她的解释。
“你掉进去多深？晕过去了吗？他救你，这么说他抱过你了？啊！？有没有人工呼吸？”姗姗
睁圆了眼睛，用手捂着嘴，忍着笑。
“你胡说什么啊？”云晓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快走了几步，想甩开姗姗。姗姗怎么肯轻易放
过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云晓被她缠不过，零零碎碎地把各样细节都
交代了，最后连自杀的事也说了出来。姗姗听完再也没有笑，她紧紧地抱住了云晓。
“再也不许做那样的事，想都不要想！我还算你的朋友吗？你就这么一个人去湖边，就想把自
己……你也太……”姗姗说不下去了，她拉着云晓的手伤心地哭了起来。云晓反倒安慰起姗姗
来，看着好朋友这样为自己担心难过，真后悔下午做的那个愚蠢的决定。幸好遇到了耿斯汉，
否则不知道会怎样，或许这会已经在湖底长眠了。
姐妹俩回到宿舍，江云晓洗过澡，换了衣服，两人一起去食堂打饭。
“以后我得看着你，你要出去事先得跟我说一声。”姗姗很严肃地对云晓说。
“你放心，这样的事我以后再也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