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斯汉走了三天,云晓每天都在焦躁不安中度过。她劝自己要放宽心,要从容大度,可心里一直不
平静,像捧着水晶球在走钢丝,战战兢兢,又累又怕。
电话里耿斯汉简要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云晓放心,等赵妈妈一来,他就回去了。听到耿斯汉
说快回来了,云晓的心情舒展了许多。接电话时她正躺在床上复习英语,这会高兴得书掉在地上都
不知道了。她嘱咐耿斯汉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说完这些关心的话,她停顿了片刻。心底里有一
句话一直想说但不敢说,当着耿斯汉的面,她怎么也开不了口。此刻耿斯汉身在北京,这个距离足
够遥远了,然而她仍旧感到紧张,她两手紧握着手机,心扑腾扑腾地跳着。
“斯汉哥哥……我爱你!”说完她慌忙挂断了电话,把脸深深地埋在了被子里。
赵飒飒在耿斯汉的监控下,两天没有出门。其间犯过一次毒瘾,好在并不严重。第三天下午,赵妈
妈到了赵飒飒的住所。母女俩有十五年没见面了,当年赵妈妈走的时候赵飒飒只有五岁。她对母亲
的印象仅仅只是一张褪色的全家福照片。耿斯汉和赵妈妈说了一下赵飒飒的情况,提醒赵妈妈尽量
避免刺激到她的情绪。
“阿姨,您和她慢慢谈,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叫我。”
赵妈妈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耿斯汉在门外等候,门虚掩着,里面的谈话隐约可闻。妈妈解释了当年离家的原因,并且诚恳地向
她道歉。赵飒飒不接受她的忏悔,始终一言不发,无动于衷。直到最后妈妈哭着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才忍不住放声大哭。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赵飒飒忽然休克过去。赵妈妈惊慌地喊着耿斯汉,耿斯汉跑进来把赵飒飒抱到
床上,掐了人中,又用凉毛巾擦了脸,赵飒飒慢慢苏醒。晚饭耿斯汉依旧叫的外卖,饭后安顿好赵
飒飒,耿斯汉和赵妈妈谈了起来。他一五一十地把从和赵飒飒相识到现在的全部情况都说给赵妈妈
听。赵妈妈边听边流眼泪。
“都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好,一点义务都没尽到,害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阿姨您别难过,现在飒飒肯认您,就证明她心里已经不怨您了。明天我去戒毒所看看,符合条件
的话,就让她去那里治疗一段时间吧,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谢谢你小耿,谢谢你照顾飒飒这么久。”赵妈妈哭得伤心欲绝,耿斯汉又安慰了她一阵,回旅店
去了。
赵飒飒还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每天饭吃得也不好,常常吃到一半就吐出来。妈妈焦急万分,赵
飒飒才二十岁,本来是花一样的年龄,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妈妈心中的愧疚和自责无法言说。前
夫和她离婚时是净身出户,留给她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她要用这些钱来医治她的女儿,弥补她十
五年来亏欠给她的母爱。
耿斯汉联系好一家戒毒医院。由于是国庆放假期间,正式手续还不能办理,但可以先入院进行检
查。耿斯汉帮忙收拾好行李,一同打车来到医院。吃过医生开的安定情绪的药,赵飒飒这时的状态
相对稳定,她提出要单独和耿斯汉说几句话,妈妈便先进去给她安放行李去了。
赵飒飒和耿斯汉坐在住院部后院的长椅上,十月的秋风略带凉意,吹着树上渐黄的叶子,也吹着赵
飒飒焦枯的长发。她的身体羸弱得像是能被风穿透一样,她打了个寒战,耿斯汉脱下外套披在她身
上。
“谢谢你,斯汉。”赵飒飒目视着前方,这句话是清醒的,而且显然不是为了刚才的这件外套。
耿斯汉看了看眼前这个半人半鬼的赵飒飒,面黄肌瘦,两眼无神,和他刚认识的那个活泼热情的赵
飒飒简直判若两人,他不禁心酸起来。
“对不起,飒飒,我没能照顾好你。”
赵飒飒淡淡地笑了,她的脸像揉皱了的黄纸。
“其实我从没怨过你。我变了,你也变了,咱俩已经不在一个节奏上了,分开是对的。”
一句话说得耿斯汉心情沉重起来,赵飒飒倒很释然。她接着说道:“你该回去了吧?出来这么多天
了。”
耿斯汉没说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趁我这会还明白,现在你就走吧。”赵飒飒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她不想再对着耿斯汉哭
了。她把外套重披回耿斯汉身上,看着他的眼睛说:“斯汉,要走了,留一样东西给我做纪念
吧。”
耿斯汉说好,可是翻遍全身竟没有一样可以作为纪念的东西。赵飒飒的眼睛这时正盯在他的手腕
上。
“这个手串挺别致的,就把它留给我吧。”
这让耿斯汉为难起来。赵飒飒在这种情形下,他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可是手串是云晓送的,他怎
么能转送他人,更何况是赵飒飒。
“对不起,飒飒,这个真的不能给你。”
赵飒飒看着耿斯汉复杂的表情,基本上猜到了原因。她的脸上写满了颓丧与失望,眼里的泪水也就
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耿斯汉心有不安,但也无可奈何,这个手串他谁也不能给。
“这是那个小姑娘送给你的吧?”
耿斯汉点头称是。
“我明白了,你走吧。”
赵飒飒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耿斯汉把她送回病房,和赵妈妈告别后,踏上了回来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