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么又回来了?”青禾看着去而复返,正倚在门框边上气喘吁吁的蕙娘。
“是不是忘拿什么东西了?”青禾放下手里完成了一半的布鞋,走近她问道。
蕙娘摇了摇头,兴奋地说道:“刚刚听我娘说今天要派人下田挖莲藕、摘莲蓬!青禾姐,我专门来喊你和我一起去的,可好玩儿呢!”
“摘莲蓬?这……”青禾犹豫。
“哎呀!去吧、去吧!你整日的呆在家里做布鞋有什么趣儿的!”蕙娘抓着青禾的手臂摇晃。
“好吧!”青禾应道,正好她做布鞋也做累了,正好陪这丫头玩玩。
青禾伸了个腰,揉揉发酸的手腕,“我去和娘说一声。”
荷田离青禾的家并不很远,路上,青禾和蕙娘边走边说着话,一会儿就到了。
荷田很大,有十多亩,田中遍布层层叠叠的碧绿莲叶,三三两两白中透粉,粉中带红的莲花亭亭玉立,煞是可人。七八只小舟行在其中,不知不觉在被莲叶覆盖的偌大的荷田中划出几条弯弯曲曲的水中小径来。
“呀!竟然不是我先到?!”蕙娘叫道,连忙催促青禾。
坐上小舟,蕙娘熟练的竹竿一撑,小舟开始渐渐移动,水面漾起层层波纹,淅沥沥的水流声在耳边流淌,凉风轻拂,吹动莲花摇摆腰肢,吹来阵阵清香。
“这里果然凉快舒服多了!”青禾不禁轻叹一声。
“这里不仅凉快还很好玩呢!”蕙娘眉飞色舞。
青禾笑看了她一眼,手撑着头,半靠在小舟边上看着阳光偶尔穿过莲叶投在水面的粼粼波光,像细碎的金子。
进入荷田深处,小舟在一片肥硕的大莲叶底停了下来,莲叶投下墨绿色的阴影,平静的水面此刻就像一匹光滑的丝绸,又像一块无暇的碧玉。这里很静,除了水就是莲,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周围最近的小舟距她们还有好些距离,青禾甚至想着要是在这里睡上一个午觉那才叫好。
远处,不知哪个小舟上的人唱起了不知名的民谣,婉转、欢快的歌声断断续续传来,让青禾原本惬意的心情又更愉悦了几分。
忽然,脸上顿感一阵凉意,青禾伸手一摸,是水!抬眼,见蕙娘正咧着嘴直乐呵,伸入水里的左手往上一抄,更多的水珠溅到了青禾脸上。
青禾也笑起来,撸起袖子,“好啊!看我饶不饶你!”说着手在水面一划,带起一片水珠。
哗啦啦的水声,女子的欢笑声,在荷田里蔓延开来……
荷田对面岸上种着一排树,何成就站在其中一棵树下,怔怔的看着在荷田里玩乐的青禾,竟有些看得呆了!
他还不知道青禾能笑得这样好看!眉宇间竟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和愉悦!
在一片青翠碧绿间,更映衬得她容颜干净、五官清秀,这样一笑,就像一朵含苞的荷花突然一下子绽放,透出艳丽之色来。
她的笑容,仿佛能感染似的,看得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娘的!他以前怎么会觉得那个满身肥肉、浓脂厚粉、嗲声嗲气的姚二寡妇好看的呢?!何成心中嘀咕。
蕙娘坐在舟上,一边吃莲子一边剥莲蓬,白胖胖的手指动作灵活,三两下就剥出了莲子冷不丁塞到青禾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她嬉笑着问道。
“嗯、嗯。”莲子又香又甜又嫩,吃得青禾不住点头。
就在两人悠闲吃莲子的功夫,水面上、莲叶间突然响起“嘎嘎”的叫声。
“嘘——”蕙娘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食指竖在嘴巴前比划,轻声说道:“有野鸭子!”她的眼睛里释放着别样的光芒,就像一个猎人无意间碰到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你要干什么?”看着蕙娘的样子,青禾心中生出警惕来。
“抓回去做焖鸭肉吃!”
“你要抓野鸭子?!”青禾差点叫起来,“不行、不行!万一要是翻下水去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蕙娘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以前抓过好几只呢,有经验了!”
“那也不行!把身上、衣服上弄得脏了回去怎么交代?再说了,你要吃肉还用得着非得抓野鸭吗?不管鸡肉、鸭肉,回去说一声不就是了!”
蕙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无辜的看着她,“我不是要抓回家去自己吃的,我是抓给你的!”
野鸭也就是野生的鸭子,不用花钱,虽然肉有些土腥味,但只要做得好一点也不影响口感,反而很香,有嚼劲,倒是常被穷人家抓来改善伙食;有富贵人家好食野味,所以也专门有人打了野鸭拿到城里卖的。
青禾教习了蕙娘一些日子,蕙娘自然也看得出她家里的处境,可她没有明显地表示什么更没有直接拿东西给青禾,只是像今天这样,偶尔的想给青禾抓一两只野鸭子。
青禾听了蕙娘的话,知道她的想法,对蕙娘的细心和体贴有些感动,然而青禾也知道这其中还有一小部分的原因大约是她自己也想抓野鸭玩。
“那也不行!我不要什么野鸭,你要是听我的那就乖乖坐着。出来玩是可以的,但是玩出格就不行,不止是现在,以后也一样!”不管怎么样青禾都会拒绝。
你要是一抓野鸭,先不管抓得到抓不到,但保证会搞得惊天动地,到时候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脏兮兮的,被你娘看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那我的二两半银子就泡汤了!
二两半银子得买多少只野鸭呀!
当然,后面的话是没有说给蕙娘听,青禾偷偷在心里补充的。
等到青禾和蕙娘撑着小舟在荷田里玩够了,上来才发现何成等在岸上。
“我今天刚巧中午往村里拉了趟活儿,就像在家吃中饭,发现你不在家……娘就让我来喊你了。”何成跟在青禾后面说道:“也不是什么小孩儿了,还玩得高兴成那样,你说你……”
青禾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瞪他,“你既然早早就过来了,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玩得高兴……”
“我看你是希望我被娘骂!”
何成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娘要骂你?你现在把我娘的性子摸得比我还清楚呢~”
青禾又瞪了他一眼。
回到家,青禾果然挨了婆婆一顿训,如“玩疯了,不知道归家”、“饭都不做,让自己相公回家饿肚子”、“成儿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来,还要眼巴巴的去寻你”等等。
晚上。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经,偷闲半日也不能’啊!”
“一个人瞎念叨什么呢?”何成洗完澡走进房来就见青禾坐在床边念念有词。
青禾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作诗。”
何成听了竟然没有嘲笑她,而是挨着坐到床边以商量的语气说道:“青禾,咱们是不是得加把劲儿了?成亲也快两年了……万一惹火了老娘可不好收场啊!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绕来绕去的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嗨!做什么装傻充愣啊!我是说咱俩要多行房事好让你早日怀上我们何家的种!”何成粗声道。
何成过于直白的话,纵使青禾是来自现代也不禁脸上一烫,恼羞成怒的盯着何成,咬牙道:“何止是‘偷闲半日也不能’,却还要做‘传宗接代之工具’!”
何成目瞪口呆的看着头也不回走掉的人,喃喃自语:“生的什么气呀,简直莫名其妙!”
……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蕙娘一进门就是三个“不好了”。
“呸、呸、呸!”紧接着回应她的是三个“呸”,何孙氏从屋里走出来,冲着蕙娘挑眉瞪眼,“一大早的没个好话!谁不好了?我好着呢!我们全家都好着呢!”
“哎呀!不对,不对,不是你,是我!我不好了!”蕙娘急道。
“你?”何孙氏上下打量,“你不是好好儿的嘛!”
一大早的,青禾就被这一老一少的两人逗笑了。
蕙娘见到青禾就像见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拉着她求救,“青禾姐,怎么办呀!这下可糟了,我娘下了命令了,竟然让我在及笄之礼前交一份女工给她!这……我、我哪会做呀!再说,就剩几个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嘛!”
青禾面无表情的转开脸,平静地说道:“唉,还以为什么呢让你慌成这样,就这事儿啊~既然学了那就要做出点东西让别人看看呀,这不是很自然的么!”
蕙娘傻眼,“我……学什么了?”
青禾冲着她手里拽着的袋子努了努嘴。
“这个?沙包?”蕙娘好像有些明白又不是很明白。
青禾一叹,“你把那些女工都想得太难了!其实也不过就是针针线线的事儿。再说了,谁又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谁都有做不好的时候,这并不可怕,更不必害怕!你做的沙包越多你的针线手法就越熟练,到时,只要我教会了你做法,要交一份女工也不难。你做了几个沙包了?”
不知怎的,蕙娘觉得被青禾说得好像真的有些信心了,脸上的焦躁渐渐消失,听得青禾问,马上晃了晃手里的布袋子,说道:“十四个!比你还多两个咧~”
青禾点点头,“看来这几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时间你都用来做这个沙包了吧!”
蕙娘不好意思地一笑,“你咋知道?”
“你娘准是第一次看你如此用心且有毅力的做针线活儿,心中高兴之下才给你提了要求,想要更加的激励你。”
“哦~原来是这样啊!”蕙娘用力点头,觉得青禾说的都很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现在啊?”青禾看了看蕙娘手里的沙包,嘴角一勾,“先玩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