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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常有问姬太太,“岸上那些人,找你们有事吗?”
“没什么事,”姬太太撇了撇嘴,“一群想吃天鹅肉的王八蛋,想把我当个傻瓜在手掌心里玩,也没看看老娘是什么道行,我闯荡江湖的时候,他们还在撒尿和泥玩糖人呢,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她骂了半天,却并没有说明到底岸上的人是什么来路,和自己有什么过节。丁常有见她不肯说明,微微一笑,便不再问。
杂耍班的道具箱子上,画着一些花花绿绿的演出图,有尖刀插喉,大变活人之类,鲜艳醒目,石锁好奇,问道:“老几位,这些图是真的吗?你们真会这么多本事?”
“那当然,”姬太太得意地说:“南来的北往的,种田的做工的,谁不知道姬家班的名头。”她用脚尖踢了踢蹲在一旁抽闷烟的姬老板,“喂,你给这几位露一手。”
姬老板挨了一下踢,还是没有说话,从口里拿出烟袋,磕了磕烟灰,起身走到道具箱子跟前,打开箱子,鼓捣了两下,然后突然回过脸来。
石锁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刚才姬老板那张蔫不拉叽的脸,突然变成了一个哈哈笑的孙猴子脸,满脸通红,两腮金毛,圆瞪着火眼金睛,大眼睛忽闪忽闪两下,活灵活现。把石锁和大凤等人都看得张大了嘴巴,连声喝彩。
姬老板身子一晃,脑袋一摇,脸上又变成了白骨精的模样,白脸细眉,眉目含笑,石锁的一声“好”刚喊出来,姬老板右臂一抹,头抬起来,又成了一副小丑脸,脸上五彩斑斓。怪模怪样,憨态可鞠。
众人都被他的表演给吸引住了,一片叫好声,从杂耍班上船开始。一切事项都是姬太太在张罗,而她丈夫姬老板土头土脑,一直没有说话,未免让人觉得不象是班主,可这几下本事一露。大家才刮目相看。
卸去了道具,姬老板又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蹲在一边默默抽起烟来。
渔船顺流而下,每到码头,段老三等人都上岸询问,一直走了二百余里,始终没有得到消息。
这天傍晚,到了一个叫做“罗家寨”的镇子,船泊了岸,大家上岸询问一番。依旧一无所获,几个人都有些闷闷不乐,走进一家面馆吃饭。
丁常有和段老三等几人围了一桌,正在闷头吃面,忽然面馆的窗户“忽”地被风给吹开,一阵冷风,打进屋里,面馆伙计赶紧忙着去关门窗,嘴里唠叨着:“该死的大风,冬天里刮这么大的风。河里的船,不知道要翻多少了。”
外面,风声一阵阵怪叫,从窗户看去。扬沙四起,枯叶乱飘,段老三问:“石锁,咱们的船,拴牢了吗?”
“栓牢了,我亲自系的扣子。没问题。”
丁常有说:“这大风只怕一时停不了,明天恐怕不能起航了。”面馆的伙计在旁边说道:“对对对,这风一刮起来,只怕是三天两日都不会停,江里的船,谁也不敢再出港,你们几位老客怕是要住下了。”
正说着话,门一开,一个背着包袱的壮汉走进来,带来一股风,吹得店里的家具物什一阵乱摇,那壮汉口里说着:“好大的风。”解下包袱,拍打着身上落的灰尘,坐在桌旁。
伙计走过来招呼,壮汉点了面食,问道:“小哥,问你个事情,这几天,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杂耍班子?就是表演那些喷火、魔术、杂耍之类的玩艺儿。”
“什么杂耍班子?没有啊。”
石锁等人在旁边的桌上听了,都是一愣,这人问的杂耍班子,是不是姬太太那班人呢?丁常有使了个眼色,大家都继续低头吃面,谁也没有作声。偷眼打量这个汉子,见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棉袍,也看不出是做什么行当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似乎赶了挺长的路。
晚上,几个人投宿客栈,大凤说:“要不要把有人寻找杂耍班的事,告诉姬太太?”
丁常有说:“依我看,先别告诉,咱们从旁观察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姬太太不肯对咱们说实话,很可能另有秘密。”段老三也说:“对,咱们和姬太太只是同路,并不是朋友,而且,他们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咱们暂且不动声色。”
风一直没停,空中呜呜的怪叫声,听去就象鬼哭狼嚎,枯叶灰尘乱飞,半个天空都灰茫茫的,石锁不放心渔船,特地跑去看了一回,所幸船只无恙。但江里波涛汹涌,激流拍岸,岸边一些大树,顺风歪倒,风声浪声混在一起,惊心动魄,在黑暗的夜色里,一阵强过一阵。石锁身体强壮,力大过人,在风里尚且站不稳脚。
“好大的风浪。”石锁打个冷颤,裹紧衣服,返回客栈,走到客栈门前时,耳中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音,象是鼓声。等他推门进了房间,见大家都聚在一起,大凤说道:“石锁,外面有鼓声。”
“我听到了,真奇怪,谁在这样的大风天里擂鼓。”
大凤说:“我小时候听说,要发大水的时候,就有鳖王出来召唤虾兵蟹将,擂鼓聚将,鼓声就是这么来的。别是这里要发大水吧?”
“胡说八道,”石锁反驳道:“你没听何老师、万教授他们讲过吗?那叫迷信。”
鼓声时断时续,一直响了好久。石锁坐不住了,“我去看看。”
大凤说:“我也去。”
丁常有笑道:“打鼓也好,敲锣也好,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年轻人只是好奇而已。如果实在要去,就寻着声音悄悄看看,尽量别惹事端。”
“好,反正闲着没事,我们看看就回来。”
两个年轻人出了客栈,侧耳寻着鼓声的方向,向前寻找,此时风声稍微小了一些,鼓声更加清晰,这个罗家寨是个大镇,人口稠密,街巷鳞次栉比,灯光处处,远观近看,都颇为繁华。大凤说:“石锁,你听,鼓声一阵一阵的,有快有慢,就象是唱戏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