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朱代东睡得很沉,也许是白天去市里办的事很顺利,也许是翟连升的那番话惊醒了他,总而言之,他晚上喝了两杯树木岭酒后,很快就以龟息的姿势睡着。
半夜时分,朱代东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他对声音的敏感已经深入骨子里,很快就醒来,拉开灯,一看桌上的电话,凌晨一点多了,心里莫名一惊。深夜的电话,总是让人有不祥的预感。
跑到电话旁,一抓起话筒,一个急促的女声传来:“我在大门口,给我开门。”
“小雨?”朱代东一开始还真没反应过来,总以为是县政府或是开发区打来的电话,猛然才惊醒,这是唐小雨的电话。
“你让我进门不?”唐小雨似乎在打战,没有心情跟他聊天。
“你等着,我就来。”朱代东挂上电话,县政府宿舍区晚上十二点以后就会锁上大门,他有钥匙,也不用喊人。
“你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朱代东隔着门就看到发现,唐小雨穿的很单薄,现在已经立秋,晚上的温度很低。
“冻死我了。”唐小雨等门一打开,缩着膀子就往里疾走,等朱代东锁好门进去,她已经窝在床上,身上披着朱代东的被子,此时才发现,脸上有一道血印,像抓伤的。
“怎么来的?”朱代东问。
“打车呗,总不会走路吧?”唐小雨缩缩身子,把被子扯得更紧,身上传来朱代东的体温,让她感觉很舒服。
“出什么事了?”朱代东问,唐小雨衣冠不整,脸上有抓伤,不会是与张宝辉的关系被人抓了个正着吧?朱代东心里惊讶,脸上却没表露出来。
“没什么事,我饿透了,有吃的没?”唐小雨问。
“只有方便面。”朱代东在家里也不开火的,有的时候晚上要熬夜,就备了点方便面。
“方便面也行,打两个鸡蛋。”唐小雨叮嘱了一句。
“还鸡蛋?鸡蛋壳都没有。”朱代东笑道,不过他只到了一袋侯家塘豆腐厂生产的卤干。
唐小雨虽然显得狼狈,可是话语却从容,这丫头比自己熟悉人情世故,要不是自己有超强的听力相助,很多地方都要听她的指点。
吃过方便面,唐小雨长吐了一口气,说,“今天得在你这儿过夜了。”
“好,你累了,睡吧。”朱代东点了点头。
“你怎么办?要不咱俩挤挤?”唐小雨问。
“你这不是引诱我犯错误嘛,我已经睡醒了,看会儿书,要不我去雨花宾馆再开间房也行。”朱代东说。
“胆小鬼!”唐小雨骂,蒙头躺下,在被子里又说,“你可不能出去,我一个人怕。”
要不是半夜三更,朱代东还真不想让她在这儿,机关宿舍里人多眼杂,现在是关键时刻,可不能授人以柄。他突然想到张宝辉,常委会没有秘密可言,他更应该知道这段时间对他意味着什么,怎么还会惹出这样的事?
朱代东手里拿着本书,可却无法集中精力,而唐小雨也没睡着,被子一拱一拱的,渐渐的,朱代东听到了被子下面压抑的抽泣。
朱代东放下书,坐到床边,“小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小雨突然掀开被子,扑进朱代东怀里,嘤嘤哭。女人的哭泣如果不及时制止,能延续很长一段时间,朱代东连忙说,“深更半夜的,小心影响别人休息。”
唐小雨很快静了下来,窝在朱代东怀里,偶尔抽动一下肩。朱代东心里酸酸的,重重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不能问,既然唐小雨半夜跑来,一定会告诉他的。
过了好一阵,唐小雨坐了起来,道出了原委。
跟朱代东的猜测一样,跟张宝辉有关。张宝辉与唐小雨在县城的小窝里温存,张宝辉的老婆带一帮人冲了进去,大打出手。唐小雨哪见过这阵势,立时傻了。本指望着张宝辉帮她,哪料到财政局长比她还慌,先求女人不要声张,现在是他竞选常务副县长的关键时刻,不能出丁点儿事啊。最后竟然当众下跪,让他们保住他的面子。
唐小雨心灰意冷,瞅空子逃出来,没地方去,家里不能回,宾馆也不能进,她在县城大小也算个名人,认识她的人特别多,最后想到了朱代东。
“没想到他这么可怜,一顶破乌纱比命还重要。”唐小雨愤愤的骂。
事情比朱代东想的更严重,可以说非常严重。放在别人头上,也许没什么。可是张宝辉身份不一样,他老婆能半夜闯进去,说明她早有准备,没有张宝辉单独解决,而是带一帮亲戚,无疑想让张宝辉和唐小雨曝光,有点儿破釜沉舟的架势。
这样的事朱代东是帮不上任何忙的,而且从私心上讲,就算他能帮上忙,这样的忙他也不会帮的。他与张宝辉的关系只能说一般,要不是因为唐小雨,他甚至都不可能认识张宝辉。特别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张宝辉还是自己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要说别人,他还会帮,可是张宝辉,朱代东有些狭促的想,自己还巴不得张宝辉能出点什么事呢,正好,张宝辉的老婆帮了这个忙。
张宝辉当众下跪,他的心情,朱代东最能理解。相信张宝辉也收到了很多关于他与自己竞争常务副县长的消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怎么敢把这种事张扬出去?生活作风有问题,绝对会令他提拔之事泡汤的。
虽然朱代东以前知道张宝辉与唐小雨之间的不正常关系,可是朱代东不会利用这事去算计张宝辉。可是现在张宝辉的老婆为了出气,而与张宝辉大打出手,他却是乐于见到。当然,这样的事他不好与唐小雨说,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
“干嘛不小心点?”朱代东问。
“废话!”唐小雨怒瞪了他一眼。
朱代东没有说话,这样的事,他确实不好多发表意见。
唐小雨瞄了朱代东一眼,“如果他能撑得起来,绝不会有今天的事。一个财政局长,连自个女人也摆不平,窝囊!”
“你打算怎么办?”朱代东不好接她的话,问。自己不管怎么说,都不好,最好是什么也不问,甚至是什么也不知道。
“还能怎么办?我横竖都这样了。”唐小雨说。
“你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说。”朱代东说。
“我现在哪睡得着?以后在财政局肯定待不下去了,你开发区那边能不能帮我安排个位子,以我的能力,财务科科长也可以,开发区副主任也能干,最差办公室主任不成问题。”唐小雨说。
“你倒还有心情想工作问题?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件事,对张局长会有多大影响?”朱代东问。
“知道,不就是跟你竞争常务副县长咯,他连自家女人都摆不平,常务副县长根本想都不要想,这辈子也别想提上副县级!”唐小雨恨恨的说。
“他老婆也太不识大体了,这样的时候竟然去……这下好了,便宜我了。”朱代东笑着说。
“他老婆就一农村妇女,哪里知道县里的大事?恐怕现在知道后,肠子也会悔得青得不能再青了,活该!”唐小雨怒骂道。接着又笑嘻嘻的说,“不过这件事确实对你帮助挺大的,要不是出了这件事,你想当这个常务副县长,不是一般的难。张宝辉跟市里好几个领导关系都不错,这方面你还嫩了点。”
“你不后悔?”朱代东笑着问,张宝辉在财政局干了七八年,掌管着全县第一局,是县长心腹中的心腹,跟市里领导关系很正常,至少他要以财政局的名义跟市领导搞好关系,就比朱代东要方便得多。
“我后悔有什么用?你是没看到他刚才那副样子,软骨头、没情义,我现在恨不得他马上被贬职!”唐小雨说。
女人啊,一旦翻了脸,那心肠,不是一般的毒。朱代东也没法接口,只好拿着书走到客厅。唐小雨的怨气发泄出来了,心情也好了许多,渐渐的就睡下。而朱代东一等到天亮,就去了办公室,顺便在外面吃了早餐,直到中午才回来。
张宝辉的事已经在县政府传开,很多人都为张宝辉婉惜,这样的事竟然都能被老婆查到,真是倒了大霉。因为张宝辉的事影响太大,唐小雨反而没受什么影响,大家记得的反而是张宝辉和张宝辉的老婆。
出了这样的事,张宝辉被提拔之事也化为泡影,就连他这个财政局长,也因此被调整了工作,这次张宝辉真可谓是倒足了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