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再次发生凶杀案。
惊慌得四处逃散的人们跑到一半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倒在血泊中的受害者,然而拎着长刀站在一旁的凶手一抬眼,又让他们尖叫着跑开。
“看什么看?还不走?”嚣张的凶手甩了下刀刃,血液飞溅到路边的煎饼摊上,拉上了门的店主躲在门后,吓得瑟瑟发抖。
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空无一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男人不但没有遭到任何阻挠,反倒得意洋洋地在街上继续游荡。
“我的煎饼。”被一起关进门内的青年不悦地看着外面烤盘上的煎饼,本来鲜嫩美味的饼皮在过度烘烤后慢慢变黑变焦。
“我不收你钱行了吧!”店主吓得连忙拉住他,额头上渗出冷汗,“有外头那帮魔鬼在,你现在出去,别说吃煎饼,你只会变成肉饼!”
青年挑眉。“这帮家伙什么来头,当街杀人难道就没人管?”尽管现在沿海很多地方被黑帮掌控,但像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相当少见。
“管?他们自己就是管理者!”店长恨的咬牙切齿,“这两年驻守在这里的军队越来越少,黑帮头子们干脆就在这里圈了自己的诸侯国,这小小的沧海城里就有五个帮派,其中一个的头子还是进化人,其他的不是力量型亚种人,就是斗神赛的常客,”店长抹了把脸,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激愤,“这些人太不把我们的命当一回事。我有时候甚至想……”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断了。似乎是害怕自己再说下去会惹麻烦,店长连忙闭嘴。
“甚至想还不如让人鱼来统治?”青年却毫不在意地替他说完。
店长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惊讶和警惕,这个从外地来的青年也不知道什么身份,居然敢在外人面前随便把这种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言辞说出口。
青年靠坐在桌子上,望着外头大摇大摆离开现场的家伙,不以为意:“人鱼统治的地方还少么,现在沿海已经出现了三个人鱼城邦,我想过去看看都挺困难。”
店主心想这可是你先挑起的头,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虽然我曾经讨厌人鱼,但现在看,同样都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比起那些践踏同胞的家伙,至少人鱼还能提供更多的资源。海洋里藏着多少宝藏啊,我们守着海边,却只能买工厂里一个模子生产的食材。唉……”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在自己的阵营里活不下去,投靠曾经的敌人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青年将背包背起,在店长阻止前就推开了店门。
街道上还没有人敢出来,只剩一个浑身是血的受害者躺在十字路口,全身开始痉挛。
青年自己拿铲刀挑起已经半焦的煎饼,撕去焦黑的部分,咬着剩下的一半,绕开地上的血人,朝另一个方向走。
“救我……”血人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最后的一丝希望。
青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在他弯下腰的时候,听到四周隐蔽的地方传来低低的惊呼。
他蹲下身,查看过血人的伤口后,没有接住他的手,只是捂住了他的眼睛。“你活不了多久了,睡吧。”说完,将那人的眼皮往下盖住,在对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抽搐挣扎的时候,压制住了对方的动作,过了一会,就见血人终于慢慢僵硬了身体,胸口不再起伏。
当青年直起身,正要离开,前面已经站了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多管闲事。快滚。”其中一个人发声警告,另一人拖着尸体就朝郊外走。
青年没理会他们的威胁,只是看了看自己沾血的手掌,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斗神赛的过期宣传单,蹭干净手上的血迹,随手就丢到了身后。
这是三个月前的斗神赛,青年看到这张传单的时候,报名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没找到途径混入人鱼城邦浪费了一个月,又因为旧伤复发而被迫在私人疗养院躺了一个月,等他从信息隔绝的地方出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又错过了报名。
青年没有太难过,今年的春天并不是他身体最佳的状态,拖了四年的旧伤在今年突然爆发,这样的状态上台只会换来失败。
这座城市虽然混乱,但正好适合他这样的游民暂时居住。
“三百金一个月,水电自理,家具就这些,”叼着烟嘴的女房东风情万种地靠在门边上,看着这个外表清秀眼神却锐利的青年,“按道理来说,需要你自己去管理处登记租赁信息,如果不便出示身份卡,就加五十金一个月。”
青年瞄了眼算得上是家徒四壁的旧房子,朝女房东笑了笑:“姐姐,五十金就免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一声“姐姐”叫得三十多岁的女房东心花怒放,终于忍不住问:“你长得也不错,怎么就成了流民呢?”
一般拿不出身份卡的,除了通缉犯便是流民,可是这个时代流民因为没有政府的保护,度日艰难,眼前这个青年看起年轻得很,居然就成了流民?
把钥匙交给他,女房东趁机摸了下青年的脸,青年居然没躲,只脸带微笑地忍受对方的骚扰。“我就住在第二条街的五号楼……”得到对方放任的女人吐气如兰,用自己最完美的角度贴近他。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女人丰满的胸脯就要靠上来。
“王大海。”青年终于退后一步,笑容不变地看到女人微僵的表情。“大王的王,大海的大海。妈妈说这是个好名字。”
“……呵呵。”想着在床上绝对要换个名字,女人终于婀娜地离开了出租屋。
王大海,又名陶一冉,在门关上后立刻用袖子擦了擦还残留着香水味的脸颊。
四年的流浪,让少年变成青年,最初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机械都市漂泊到到周边的卫星城,中途选了一个沿海小村又居住了两年。在那个严重缺乏智能工具和世人关注的小渔村,他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在身上的伤痊愈得差不多时,才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岸线北上。
再一次重新出发,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
或许是死在下一次斗神赛的台上。
或许,是死在某次争执中。
亦或许,他就这么茫然地在寻找意义的路上悄悄死去。
但终究,身旁不会再有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