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阁
君挽琰随意的倚靠在白裘铺设的小榻前,目光似有似无的停留在床上扔昏厥的女子,苍白的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干裂破损的嘴角还有着干涸的血迹,伤的太重,失血过多,险些就断了命。
茽一深蓝色的身影缓缓踏了进来,而他身后紧跟着的则是御医院的胡御医。
“煜王无妨,只是中了毒,太医已经去了,不过他身边的两名暗卫伤的挺重,怕是要仔细修养。”低声的禀报着,茽一神色平淡依旧。
胡御医颔首,至始至终都不敢抬眸见君挽琰,在茽一的示意下却还是仔细替弋曼检查着。“回督公,姑娘…姑娘伤的很重,肋骨断了两根,且伤口有明显毒素,要痊愈,怕是要一段时日。”
君挽琰依旧浅眯着双眼,右手微抬,便也听茽一道“有劳胡御医,还请尽快处理。”
“是……”
···
司礼监有一生人极少去的地方,炼狱一称是坊间得名,传闻进去这里的人……无人生还。
幽暗似没有尽头的走廊被微弱的灯光照亮,仔细看来却是一盏盏用小孩半个头骨制成的灯碗,那里头燃烧得是稠白的尸膏,灯火淡淡,如同地狱冥火,风吹不晃,水浇不灭。
一间充满腐味的刑囚室却被血腥味覆盖,四面墙倒像是一块完整的石壁,石壁潮湿,遍生的青苔霉点却也被黑色的血覆盖,好似这屋子是用血浆砌起来般。
十字刑柱上布满了倒刺,一名囚犯俨然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肩胛骨被锁链穿过,每一个关节被钉下一枚手腕粗细的铁钉,皮开肉绽,白骨森森。
“拔舌剔骨,开膛破肚,我自可在你身上来一遍。”说话者一袭皂隶宝蓝麒麟官服着体,腰配绣春刀,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纯金的腰牌,清冷开口。
观刑者不比受刑者舒服多少,与突如其来的刑法相比,犹如地狱传来的催命符更是让人胆寒。
而观刑已是一夜的人却已面色苍白,两名司刑司的人站至他身后,犹如勾魂的牛头马面般,只等如何勾去面前人之魂。
瘫软的坐在地方,闪烁的眸紧紧的落在刑柱上同伴的身上,那人已是昏厥,似疼痛让他的呼吸也加重了几分,满是血迹的脸低垂着,混着汗的鲜血沿着脸颊滴滴落入那枯草之上。
猛的转过眸,无尽恨的眸却死死浸入此时掌管他命运之人的身上,佯装镇定的怒吼着。“要杀变杀,何苦废话。”
“倒有几分骨气,说话只需用舌便好,看来这双眼也是无用了。”茽一云淡风清的开口,两名司刑司的人却也会意上前,只听一声惨叫,两颗血淋的眼珠便也落在托盘之上。
此时的茽一没有了在君挽琰面前的恭敬,却也多了几分血腥之气,只见他款步上前,委身,满是细茧的手指轻轻触碰那还是温热的血液,却也在瞬间虎口用力,迫使那带着两个血窟窿的容颜朝向自己。
“何苦来哉,即知入了司礼监,便也该选个痛快点的死法,你用命守护的秘密,不过是司礼监举手可取之物,你若不说,司礼监也只是费那抬手之力罢了,可你,却会痛不欲生,永世不得轮回。”
“哈哈,不过一死,什么死法又有什么区别。”
“是吗?”茽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马上就会知晓了。”
···
幽幽转醒,弋曼只觉浑身痛楚如一波巨浪打来,拍散了她的四肢五骸,打翻了腹腔内的五脏六腑,难受的异常。
紫绡烟罗帐,羊脂白玉枕,弋曼迷离的神情缓缓打量这房间的一切,这里是君挽琰的府上。
悠悠转过眼,却也发现那斜靠在小榻上的人,斜长的眸子微闭着,睫毛根部的紫色胭脂却显得那般耀眼,修身的衣料此刻随意的披在他的身上,领口袖口的曼珠沙华自然的释放着,修长的青丝从那骨肉均称的锁骨上滑落至下,他就这样平静的躺着,与平时的妖邪相比,此刻却多了几分平和。
弋曼静静的望着他,忽然想到,再那最后时刻,是他赶来了。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来这里第一发自内心的浅笑,有些感激。
“怎么?洛司煜没死,你便这般开心?”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都未睁开,君挽琰邪魅的声音响起,带着几丝慵懒。
他没睡着?弋曼微愣,也是,他本就不能称之为人,即便是闭着眼也知道自己醒了。
“谢谢。”干裂的唇蠕动了一下,虚弱的声音出口,喉间却也干涩的疼痛。
“是在替自己,还是洛司煜?”明明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人,却在最后为洛司煜举刀杀人,她和洛司煜的关系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
“有区别吗?”弋曼针扎着起身,却不想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痛袭来,让弋曼再次咬紧了那干裂的嘴唇。
“你要死本督不拦着,只是,莫要死在本督府上。”缓缓睁开眼,君挽琰淡淡的扫过床上因剧痛而煞白了神色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波动。
她不会死,弋曼松开唇,这才道:“都督,煜王妃怎么样了?”
换了个姿势,君挽琰一手拢拳支在面颊边,单腿从膝盖处蜷缩起,一副卧佛小困,怡然悠哉的姿势,极其平淡的道出:“一个死人,能怎么样!”
什么?
果然已经无救了吗?
“看你的样子,是在为她惋惜?”执起碧玉台面上的金樽,君挽琰轻嗅着。
“是。”看她的年岁,比我长不了多少,那样,又怎会这般早逝呢!
“皇城中,若有那心思替别人惋惜的,倒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活?这样的事情,本督也不想再有第二次。”只是一瞬间,弋曼只觉凉意袭身,只见那绝美的薄唇轻轻的勾起,在耳间吞吐着寒气。
愣愣的望着那闪离的身影,他这是,在警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