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挽琰未答话,斜长的眸子甚至连看都未看大殿上的人,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收紧,赫连哲将金樽的香醋一饮而尽,她的骄傲,他自然知道,可如今为了他,竟愿在这大殿上以舞取乐吗?
在弋曼的要求下,宫人便也取来了三米多长的白纱,弋曼将所有脂粉全部倒入碟中,用水晕开了来,脂粉一遇水,便香气四溢,极为好闻,如蓝似麝,却又不浓郁熏人,在场人皆是一愣,目光紧紧的落在那脂粉盘子上,她是以胭脂为画?
不等错愕,却见大殿中心一荧色浅光缓缓亮起,即便现在光线不暗,却也看得出那一只只荧亮的彩蝶。
只是颜色的运用,她竟能画的如此生动。
一只只闪烁的彩蝶随着弋曼的落笔而新生,在这较暗的大殿之上宛如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彩带,不停盘旋着。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心中无不震惊。
而就在这时,弋曼突然落笔,单手快速提过那白纱,旋转,轻舞。
若刚刚说众人是震惊,此刻的却是惊艳,只见大殿上朦胧中的女子轻舞着,而周围的彩蝶更是为其左右,青丝墨染,彩襟飘逸,若仙若灵,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伴随着笛声,如流水行云般的优美,随着女子的舞步,巧妙的变化着,相辅相成,好不动人。
弋曼的舞是美的,她自己知道,在现代的时候,除了飏,没人见过。
殿上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的彩襟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悠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全部人如同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漂亮的颜色,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一物曲罢,在场已是鸦雀无声,白纱缓缓落地,弋曼只静静看着远处的人,飏,你的抉择又是什么呢!
“此舞,果真非寻常之舞。”
赫连启泽亦是惊艳了几分,这女子虽容貌不是太过妖娆,但身上那独有的气质却是非常难得,即便是当众轻舞,却也不卑不亢,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难怪哲儿会将她带到身边,看来此女,确如她的舞姿般,不同寻常。
“不是寻常之舞,却也不过如此!”阴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却如寒风刺骨般,让弋曼愣在原处,丝毫也动弹不得。
赫连启泽亦是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上盛情款待,本督甚是感谢,此酒,便敬皇上,愿我郢雾与擎苍百世修好。”修长的直接轻挑,便为自己斟了杯酒,举杯,却也对着赫连启泽。
“都督客气。”共同举杯,两人便也一饮而尽。
君挽琰单手扶着金樽,似笑非笑道:“来时舟车劳累,此宴便请擎苍皇与诸位大臣尽兴,本督先告辞了。”
赫连启泽亦是一愣,早知这君挽琰性情怪异,却不想今日连着宫宴的面子亦不给。
“此宴独为都督,都督提前离席,怕是不好吧!”达奚鹄莱冷言开口,却奈何别人并未在意他许多,绛紫的身影早已离开了席桌。
不曾想会是这样的局面,在场人皆不敢须臾,这被称为阎罗的人,当真让人不敢小觑,可他们的大冢宰,又岂是寻常之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弋曼只觉得两人的距离相差好远,远到,自己都没有勇气去触碰这近在咫尺的人。
鸦雀无声的大殿,却被砰的一声打破,弋曼未在意这声音的来源处是谁,只是猛的转身看着那绛紫的背影,刚想追上,却也听到熟悉的声音焦急的呼喊着。“王子!”
是林柳溪!
猛的转身,却也见赫连哲无力趴在桌案之上,他的周围全是人,包括大臣,包括含真!
他怎么了……
“快!快传御医!”
看着那抹绛紫,弋曼微愣,淡淡回眸,带着一丝愧意,对不起赫连哲,你的身边少了我不会有碍,可我,却不想错过他。
犹豫了半分,却也抬步,朝着殿外那抹绛紫跑去!
“君挽琰!”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带着轻吼,弋曼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果然,他止步了。
指尖一颤,君挽琰眸色微变,本就浅紫的眸子再次变得漆黑,原本血红的薄唇此刻却变得有些苍白,似渴望一滴鲜血为其润色,勾画一如既往的妖冶魅惑。
“你便打算一直这样吗?躲着我?不认我?”弋曼就这样站在他身后,除了那身绛紫,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可他止步了不是吗?
她心如鼓槌,颤栗在心间,她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垂手如明玉,那一袭背影,还是从前的他,孤冷凉薄,寡情无双,可是,她却想要牵过那纹缕交错的手掌。
“本督与你,相识吗?”悠然转身,再对上那熟悉绝美的容颜,眸色刻骨森寒,俨如众人口中的浴血修罗。
抬起的脚僵在空中,弋曼不自觉的拢起了手指,指甲划过掌纹线,她底下头,任由寒风吹打着脸颊。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他还是不肯认自己,哪怕那日那般狼狈,哪怕现在如此卑微。
她缓缓抬起手,只听一声撕拉的声响,原本脸上的人皮面具便也出现在手中,徒留一张美艳的容颜。
“飏……”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似连自己都不曾听到,她就这样站着,消瘦的身子此时看上去那般无力,仿佛仅仅一个动作,便能将她推入万丈深渊。“你明明不笨,此时怎么会糊涂呢!若你真是君挽琰,我还会好好待在这里吗?若你真不识我,又怎会陌生这容颜呢?”
“你却与尔倚蔓容貌相似,可她,已然死了。”
死了……
弋曼依旧站在原地,寒风无情的吹打她的面容,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嘲讽她此时的狼狈与不堪,久久,弋曼嘴角才勾起一抹嘲讽。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原因或苦衷,但你应该知道,没有什么比你不认我,更让我心痛,即便是死。”她的语气难得的温柔,她的笑容模糊的只剩下微微勾起的嘴角,她凝视着眼前的人,仿佛要记下每一处,只至眼神模糊。“若你真不愿认我,我亦不会再打扰你,但会陪着你,直到你认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