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时分,沐千雪和沐子微再一次踏进了风月满楼。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随行的人只有夜无殇和殷宛若。
沐子谨当年也是从北方战场上下来的,没那么多皇族的习性,也是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有人能拿她怎么样,何况真有事还有女皇在呢。
一进门,空空荡荡的大厅让沐子谨不禁愕然。
风月满楼是庆王的产业,这是已经不算个秘密,可是,一座有亲王做后台的青楼,居然会这么冷清?明明这个时候是花街最热闹的时候,看看左右隔壁的,来来往往客人不断。
可要说是事先清场了,却又不像……看起来明明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样子。
“怎么又是你!”正想着,就见一个大红衣衫的男子气势汹汹地从二楼冲下来,那架势,活像是一只愤怒的豹子。
“喂喂,我可是带了客人来捧你的场子,这是什么态度?”沐千雪一脸的鄙视,扫视了一大圈,又道,“看看,你这里冷清的样子,该不会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吧?”
“客人?她是男人吗?”风绛月的手指几乎指到沐子谨鼻子上去。
“你!”沐子谨脸色发黑,眼中怒气翻腾。
就算久离京城,好歹她也是堂堂亲王,就连女皇也要叫她一声姑姑,可如今却被个丑陋不堪的青楼男子指着鼻子问她是不是男人?她哪里像男人了!
沐千雪偷眼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侧过了身去,免得一不小心就笑出来了。
“大胆!”沐子谨终于一声大喝。
风绛月愣了一下,这才仔细打量她。
“这位是安王。”沐千雪笑眯眯地介绍。
风绛月顿时阴了脸……他倒是不怕得罪了安王会怎么样,女皇都在,而且没有追究,安王不会傻到给人留下一个僭越的把柄的。至于事后报复……他才不怕!
“这位就是风月满楼的主人风绛月,怎么样,是个很特别的美人吧?”沐千雪又回头道。
这句话一出,不止是后面的殷宛若和夜无殇表情扭曲,就连沐子谨也差点儿想抛开风度掀桌了。
美人?这样的如果也能叫“美人”,那世上还有“丑人”吗!
“是很特别。”许久,沐子谨才僵硬着脸,深吸了一口气,把火气压下去。
“看来皇姑是满意了。”沐千雪笑吟吟地上前拍了拍风绛月的头,语气温柔地像是能滴出水来,“绛月,今晚你就‘好好’伺候安王殿下,朕重重有赏。”
风绛月抽了抽嘴角,强忍着想一巴掌拍飞她的冲动……好吧,他承认自己打不过她,但是就算打不过,想要这个女人栽跟头的方式也多得很!
忽然间,背后两道目光冷电一般,几乎要将他穿透,刹那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回头,就见夜无殇冷冷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确实无言的威胁。
算你狠!风绛月悻悻地丢了个白眼过去,随即挤出一个僵化的笑容,一摆手:“女皇陛下和安王殿下驾到,真是蓬荜生辉啊。”
“皇姑,请。”沐千雪道。
沐子谨现在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为什么要怂恿女皇来这个鬼地方,原本是想探探沐子微的底,顺便看看这个让女皇三天两头造访的青楼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好,“特别”之处确实是见到了,而是是非常之特别!但是……
见鬼的这个女皇的审美观真的没问题么!
风绛月叫过红鸾,低声吩咐了几句。
“公子,这……”红鸾面有难色,看了不远处的沐千雪一眼。
“没关系,照我的话做!”风绛月斩钉截铁地道。
“是。”红鸾紧皱着眉头去了后面。
很快的,舞台上开始表演。
沐子谨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虽然说演奏的乐师、舞姬都是女子,但表演得确实不错,相比较这座青楼其他方面,用女子来表演已经算是非常正常的事了。
“陛下驾临,本应有最好的招待,不过……”风绛月走过来,扫视了一圈空空如也的大厅,一片大大方方地道,“如陛下所见,风月满楼开业之后还没接过一笔生意,所以……”
“不会吧?一笔生意都没有?”沐子谨好奇了。
不管怎么说,这座风月满楼的位置在花街最好的地段,左右的小楼都是彻夜笙歌,怎么都不可能门庭冷落到一个客人都没有吧,除非这家店的男人长相,全和眼前的风绛月一个水准?
“京城的男子太害羞了嘛。”风绛月一脸无奈的摊手。
“男子?”沐子谨愕然。
“咦,女皇陛下没有说过吗?风月满楼可是供男人玩乐的地方。”风绛月大惊小怪地看着他。
“……”沐子谨一头黑线,居然发现自己的脑袋有点儿不够用。
她一定是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
“这位公子老是跟着你家主子也不嫌无趣?要不要上楼玩玩呢?”风绛月又看向了这里除他自己之外唯一的男人夜无殇。
“不必了!”抢先回答的竟然是一脸阴沉的殷宛若。
“还有就是,京城的女人都太古板了。”风绛月瞪了她一眼,遗憾地补充。
沐子谨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没有听错。
这个丑男,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开了一家专供男人玩乐的“青楼”!
古板?这是古板吗?哪家的女人会开开心心地让自家男儿跑到这种地方来……花街,踏进一步就是耻辱!除了卖身的妓子,只有最穷苦人家的男孩子才会来青楼做乐师之类混口饭吃,但在邻里之间也是抬不起头的。何况是跑到这种地方来玩乐?
要是风月满楼客满为患,恐怕这个世界都要被颠覆了!
沐子谨突然有种怀疑,沐子微一定是脑袋搭错筋了吧?居然会用了这么一个人……轻易暴露身份,做事特立独行,完全不遵守潜伏应有的低调。
“菜来了!”就在这时,红鸾带着几个端着大托盘的女侍走上来。
“陛下与安王想必平时山珍海味惯了的,想必不会在意小店菜肴不合胃口。”风绛月轻描淡写地道。
“这时自然。”沐子谨回了一句。
本来她也不是为了来吃一顿饭的,当然不会在乎菜的好坏。
“皇姑请。”沐千雪一摆手,随即自己坐了主位。
沐子谨捡了她对面的位置坐,殷宛若和夜无殇就站在自家主子身后。只是夜无殇微微错开了眼神,任由殷宛若打量自己,却连回应的眼神都没有一个。
红鸾亲自动手,从女侍手里的托盘上将一道道菜肴端上桌。
颜色很好,香味不错,虽然没什么名贵食材,但看起来做得很精致,还是让人很有食欲的。
“陛下,安王殿下,请用。”风绛月道。
红鸾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女侍们退下了。
“那朕就不客气了,皇姑请用。”沐千雪说着,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小块肉片放进嘴里。
嚼了两下,她微微顿了顿,有些惊奇地道:“皇姑怎么不吃?美人会伤心的。”
沐子谨的眉头狠狠地跳了两下,实在不想看见风绛月这张会让人吃不下饭的脸,仿佛泄愤似的,加起一段茄子,重重一口咬下去。
然后,下一刻,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酸、甜、苦、辣、咸、涩……只要是想得到的味道,都能在这段茄子里尝到,混合在一起,组合成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
在尝了尝其他的,原本就黑的脸就更黑了。
“这是什么菜?”沐子谨问道。
“怪味茄子。”风绛月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这些呢?”沐子谨忍着怒火,指指自己面前最近的两道菜。
“嗯……辣椒炒青菜,盐焗鸡。”风绛月有问必答。
沐子谨又想掀桌……怪味茄子?那还真是怪味!辣椒炒青菜?你确定这个不是青菜炒辣椒?盐焗鸡……该不会是一整罐盐都洒在上面了吧?
“味道不错啊。”却听沐千雪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
沐子谨怔了怔,抬头看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的表情,不禁暗自嘀咕。
该不会……这个丑八怪就是受了女皇的吩咐,故意整她的?
迟疑中,她伸长了筷子,从沐千雪刚尝过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肉片。
一咬之下,鲜嫩的肉汁流了满嘴,显示出大厨高超的厨艺,可是……
酸,好酸,实在是太酸了,能把牙齿都酸得掉下来的那种!
沐子谨好不容易才从那股酸味中缓过劲来,但看着沐千雪确确实实吃着和她一样的食物,还一副享受的表情,她就觉得目瞪口呆了。
她可不信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女吃得下这种东西,不过……再看沐千雪那副完全没有任何勉强的脸,她又不禁怀疑起来。
该不会……这位女皇陛下不仅仅是审美观有问题,连味觉也有问题吧?
“陛下觉得今天的菜合口味吗?”风绛月忍不住问道。
“嗯,很够劲!”沐千雪想了想才给了个评价,又夹了一筷怪味茄子,慢条斯理地咬着,一边道,“尤其是这个茄子,居然能把这么多味道融入一道菜里,着厨子本事不错,要不要考虑把她让给朕算了?”
风绛月重重地抽搐着嘴角,无语了。
她刚刚吩咐红鸾的就是这件事,最好气得这麻烦的女皇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或者干脆一怒之下查封了风月满楼,再把他丢进牢里去……可谁知道……
不过,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味觉有问题?
风绛月忍不住一回头,看向站在边上的红鸾。
红鸾苦笑了一下,点点头,示意他自己确实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风绛月皱了皱眉,也不觉得红鸾会骗他,而且看沐子谨的反应,这桌子菜应该是非常特别才对,怎么到了沐千雪这儿就成了“够劲”了?果然还是这个女人的味觉有问题吧!
“两个人吃饭挺无趣的,绛月,你也坐下来吧。”沐千雪抿了一小口酒,淡淡地道,“皇姑想必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反对。”沐子谨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
若是平时,她当然会觉得和一个青楼男子同桌吃饭有失身份,但今天……她突然很有一种让这个丑八怪自己尝尝这桌子菜的欲望!
“这不好吧,女皇陛下和安王殿下在座呢。”风绛月干笑了两声。
“朕让你坐就坐。”沐千雪一挑眉。
风绛月磨蹭了一下,终于还是在下首坐了下来。
红鸾投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退得更远了些,免得女皇陛下突然觉得,三个人吃饭还是会冷清。
“无殇。”沐千雪向后勾了勾手指。
“陛下有什么吩咐?”夜无殇微微弯下了腰。
沐千雪眉宇间闪过一丝笑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夜无殇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去吧。”沐千雪笑眯眯地挥挥手。
“可是……”夜无殇看了风绛月一眼,实在不放心让女皇一个人留在这里。
“放心吧,你以为凌蓝会没有准备吗?”沐千雪轻笑。
“是。”夜无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凌蓝做事一向仔细谨慎,既然知道女皇要来这里,护卫自然会做到最好。
沐千雪看着他出门,这才转回目光,又笑吟吟地道:“三个人果然还是冷清了些,殷护卫,你也坐下吧!”
“陛下,这……”殷宛若怎么也没想到女皇会突然指到她头上,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就去看沐子谨。
“陛下让你坐,你就坐吧。”沐子谨面无表情地道。
她已经看出来了,沐千雪不是真的喜欢这些味道古怪的菜,而是……既然她吃了这些东西,就要拖所有人下水,陪着她一起吃才甘心。
不过,沐子谨也不反对。
凭什么自己吃了苦头,侍卫反而没事?
殷宛若一脸的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坐了半张椅子。
风绛月这回却有了兴趣,看看殷宛若,又看看大门。
很明显,支开夜无殇是保护他,而这个女人……大约是哪里得罪了小心眼的女皇陛下了。
“吃啊。”沐千雪挑挑眉,顺手给了风绛月和殷宛若一人一筷子菜。
“多谢陛下。”两人赶紧道谢。
风绛月苦了脸,小心翼翼地拨出一根青菜叶子送进嘴里,然后差点没被辣出眼泪来。
殷宛若也诚惶诚恐,不过尝了一口,也突然能够理解女皇让她坐下的用意……然而,看着那一碗的菜,她也只能苦笑了。
女皇亲手所赐,不吃完就是大不敬!
沐子谨还是挑了那盘青菜炒辣椒吃,毕竟只是单纯的辣还是勉强可以忍受的,总比那些怪异的味道强多了。
红鸾吐吐舌头,暗自庆幸,还好闪得快……
又同情地看了风绛月一眼。
早说了这位女皇陛下难缠得很,怎么样,自作自受了吧!
风绛月艰难地咽下一根青菜,眼泪汪汪地看着沐千雪,这个女人怎么能吃得下去,还吃得这么欢快的?
沐千雪旁若无人,表示对他的目光毫无压力。
要是有人大美人泪眼朦胧地看着,大部分女人都会心软的,可要是被个丑八怪用这种表情看着……恐怕是谁都会忍不住想继续拍他几板砖的。
沐子谨抽着嘴角,吃了几筷子实在忍不住放下了。
反正她的身份放在这里,女皇也不能逼着她吃下去。
“怎么,不合皇姑的口口味?”沐千雪叼着一根菜叶子道。
“本王不饿。”沐子谨硬邦邦地道。
没办法,女皇说好吃,就算明知道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自己也不能说不好吃……心里怎么不在意都好,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否则给那些御史抓着把柄,不大不小都是麻烦。
“许是下午吃了不少点心的缘故吧。”沐千雪一脸理解地点点头,也放下了筷子。
“陛下也不饿吗?”沐子谨一挑眉。
“是不怎么饿。”沐千雪一耸肩,随即看着桌上几乎没动多少的菜,左右望望,笑眯眯地道,“不过,这么一桌子好菜,没人吃未免太可惜了,两位可不能浪费粮食,要‘好好’吃完哦!”
殷宛若只觉得脸都绿了。
吃完……就算一人一半,也会死人的好不好!
只可惜,她小小一个侍卫,还真不能对女皇争辩说不饿……
女皇赐宴,按照礼数,臣子就算是撑死也必须吃完,那是荣耀!
风绛月眼珠子一转,已经在考虑,装作意外把桌子掀了的可能性……
在桌子下面的腿动了动,踢了踢桌角,纹丝不动。
一抬头,却对上了沐千雪戏谑的目光。
想掀桌?没门!
风绛月胆大,但他不会武功,沐千雪一手用上了内力,往桌子上一按,就算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掀也是掀不动的。而殷宛若嘛……没那个胆子。
“还有几日便是祭天了,陛下可都准备好了?”无视了他们的暗潮汹涌,沐子谨啜着新沏的热茶,慢悠悠地问道。
“祭坛的修整已近尾声,牲畜所那边也一切妥当。”沐千雪笑容可掬地道,“有劳皇姑挂念了。”
“皇姐去得早,一别多年,想不到竟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着实让人惋惜。”沐子谨道。
“要是母皇尚在,看着两位皇姑安好,想必也是开心的。”沐千雪道。
“倒是你……如今已是女皇了。”沐子谨放了放杯子,又道,“到底是京城的水土养人,本王家里的那两个丫头在气度上就差远了。”
“两位妹妹年纪小,还是活泼些好。”沐千雪道。
不过,提起这茬,她倒也是想起来了,安王的两个女儿现在年纪虽小,但十年后可都是很出色的将军——难怪安王头疼。两个丫头谁都不愿意承袭母亲的王位,而连王位都不要的人,哪来的野心想更上面的那张凤椅?
沐子谨一声冷哼,显然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王君可好?这次两位皇姑都没有带着王君回来呢。”沐千雪又道。
“他近几年身子不好,懒得动弹。”沐子谨淡淡的不愿多说什么。
“宫中用得上的药材不少,什么千年人参、冰山雪莲之类的,皇姑尽管带些回去给王君用。”沐千雪道。
“陛下有心了。”沐子谨黑线了一下。
珍贵的药材安州不是没有,只是……沐千雪那个赏赐的口吻确实让她很不舒服。
想了想,她又说道:“本王记得,明年春天除了选秀,也是三年一度的春闱?”
“正是。”沐千雪点头,又故作惊讶地道,“怎么,该不会是两位妹妹想考科举吧!”
“怎么会?”沐子谨头上的黑线更多了。
这纯粹是调侃吧,堂堂亲王嫡女,还需要跟十年寒窗的学子那样去考春闱?就算考个状元回来,也不可能让世女去做官的,没有这个先例。
“那是?”沐千雪疑惑地道。
“庆王君有个妹妹,叫司徒璇,自幼喜好读书,才学甚佳,明年要上京参加春闱——前几日遇见子微,大约她是不好开口的。”沐子谨道,“不过,小孩子家的,受些挫折也是好事,陛下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司徒家的人,一定差不了的。”沐千雪笑了笑,心里暗骂。
司徒璇要参加春闱,身份是瞒不过去的,迟早会被她知道的,与其到时候让她故意从中作梗把人划掉,沐子谨选择直接先自己提出来。就算看着安王表面的情分下,她也不好做这种事了。除非是司徒璇的文章实在是差到看不过去,否则她还得保着她,不然就是故意跟安王过不去!而且,司徒璇还是庆王的夫妹,就算说话的人不是庆王,可在别人看来,她就是和庆王也过不去!
沐子谨一句话说是不要手下留情,其实内里却比直接求情还厉害得多,偏偏场面上又做得那么漂亮!结果……不管怎么样,反正对他来说,任何结果都没有坏处。
司徒璇……忽然间,沐千雪不禁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应该不是上一世的记忆留下的印象,而是……就最近才听过的模样。
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陛下想什么呢?”沐子谨道。
虽然她是故意的,但小小一个司徒璇,就算考上状元也成不了什么事,至于这般郑重吗?何况,按惯例来说,状元都不会指给官家子弟的,那是平民学子的一种表率,哪怕有世家子弟真的非常出色,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女皇还是会把状元指给寒门学子的。
莫非……女皇是在在意她与庆王之间的联系?毕竟,她们两人联手的话,对于刚刚登基、人心未稳的女皇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
当然,这也是她故意造成的假象,免得女皇年少气盛,就想拿亲王开刀。
“啊!”沐千雪一合掌,终于想起来究竟是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司徒璇是吧?夜无殇的情报里,那个死皮赖脸缠着冷青竹不放的登徒女!
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很是恐怖,背后似乎有肉眼可见的黑色火焰在燃烧……
“陛下怎么了?”沐子谨莫名其妙。
“没什么,若是见到庆皇姑,麻烦转告一声,就说……”沐千雪一转头,顿时笑得异常甜蜜,“朕很喜欢司徒小姐,定会妥善安排的。”
沐子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很喜欢?真是看不出来。倒是很像刚刚喊风绛月和殷宛若坐下来吃饭的那个表情。要是这样是代表喜欢,那女皇的喜欢还真让正常人承受不起!
真要说来,是有仇才对吧!
于是,在女乐师们卖力的演奏中,女孩和安王相视而笑,各怀鬼胎,两边……自讨苦吃的风绛月和死不瞑目的殷宛若痛苦地吃着那一桌子加料的菜……
就在两人的企盼中,夜无殇终于抱着一个包裹回来了。
“陛下,这是……”夜无殇正要复命,却感觉到两人几乎是热泪盈眶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莫名其妙,先检视了一下自身,确认没有问题,这才道,“陛下,您要的东西。”
“挺快的啊,朕原以为你要至少去一个时辰的。”沐千雪挑挑眉,语气中竟然有几分遗憾。
“哈?”夜无殇茫然了。
事情办的快,难道还不好吗?
于是殷宛若和风绛月又想泪奔了,同病相怜地互望了一眼,同样表现出一个意思:被保护得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真幸福……
“这是什么?”沐子谨看着那包裹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她相信沐千雪支开夜无殇是不想让他参合进来,但应该也不会随便让他去干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衣服。”沐千雪一脸坦然,接过包裹,转身丢进了风绛月怀里。
“给我的?”风绛月一怔,脸上很是古怪,又充满了警惕。
打死他都不信,这个女人竟然会好心送他衣服!而且,说是衣服,这个分量未免也太重了一点,除非……这衣服是铁丝织的!
“嗯,既然让你陪客,自然是应该添妆的。”沐千雪理所当然地道。
风绛月很扭曲……陪客?你也算客人!还真当他是青楼妓子?
沐子谨也很扭曲,找这样的男人陪,你确定晚上不会做噩梦,或者更糟糕的,以后对男人这种生物不会产生恐惧感?
“怎么,不喜欢?”沐千雪一扬眉。
“不敢,陛下所赐,绛月自然感激涕零。”风绛月讽刺道。
“感激涕零是不用了,陪着朕,好好吃完这餐晚饭就不错了。”沐千雪笑眯眯地伸手过去,摸摸他的头。
风绛月无语……再一次后悔,好吧,他错了行不行……女皇陛下的心眼奇小无比,真正的睚眦必报啊!
“对了,绛月要不要先去换上新衣服呢?”沐千雪提议道。
风绛月抬头看天花板……两样都不选可不可以?他真心不觉得沐千雪送的衣服会是正常的东西,说不定骸不如留在这里吃饭呢!
“本王也对陛下送的东西很好奇。”沐子谨插了一句,“不如打开瞧瞧?”
“朕是没有意见。”沐千雪一耸肩。
在沐子谨饶有兴味的注视下,风绛月硬着头皮打开了包裹。
“白熊皮?女皇陛下还真是一掷千金。”沐子谨一声哂笑。
“搏美人一笑的话,一掷千金也无妨。”沐千雪道。
美人……沐子谨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风绛月死死瞪着那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的确是上好的白熊皮没错,可他完全不觉得沐千雪绕这么大个圈子只为送他一件熊皮大衣。
“最近天也凉了,熊皮最是保暖不过。”沐千雪微笑道,“绛月不打算穿起来给朕瞧瞧么?”
风绛月僵硬着站起来,都开了那块毛皮。
“噗……”夜无殇实在忍不住扭过头去,一声轻笑。
“朕说吧,能搏美人一笑的话,一掷千金也无妨。”沐千雪对着沐子谨扬眉。
沐子谨愣了一下,看看被这一句话逗得满脸通红的夜无殇,又看看一副阴沉之色的殷宛若,若有所悟。
风绛月这回的脸色几乎发绿了。
披风倒是披风,只是这披风是连着帽子的,而帽子……上面缝着两只毛茸茸的可爱兔子耳朵,软趴趴地搭在脑袋上,显得可怜兮兮的。
“挺可爱的。”沐子谨评价道。
当然,她指的只是披风,绝对不是人。
“是吧?朕就是觉得绛月像兔子呢。”沐千雪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哪里像兔子啊?”风绛月怒道。
“哪里都像!”沐千雪凑了过去,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垂,“狡兔三窟也好,跑得飞快也好,甚至就连急了会咬人也像。只可惜,咬人也还是只兔子!”
“你!”风绛月捂着发热的耳朵,气得说不出话来。
沐千雪自然地坐回原位,笑而不语。
她是明白风绛月为什么能堆她这般有恃无恐的,一来,他是看出了自己不想拿他怎么样。二来……他也是有绝对的自信。
夜无殇查过风绛月的来历,什么都查不到,少卿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估计也是查不出来,而他的脸又是假的——换句话说,只要他换个地方,换个名字,换张脸,谁也找不到他。至于手下……风绛月抛弃灵州那群盗匪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过丝毫犹豫,恐怕这风月满楼里的所有人,必要时刻,都是可以舍弃的。
也因此,沐千雪并不想逼得太紧,免得把人吓跑了找不到,而风绛月也会踩着她的底线挑衅,不会真逼得她下狠手。
她与他,只是在互相都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斗智斗勇,看最后是谁驯服谁罢了。
不过,如今看来,想要驯服这只小狐狸,也不是那么困难的!
“不错。”沐子谨微笑道,“这是哪家的裁缝做的,回安州的时候本王一定要带上两件给府里那两个丫头。”
“便是朱雀街中间那家林记。”夜无殇答道。
“宛若,记下了。”沐子谨吩咐道。
“是。”殷宛若答应一声,有些复杂地看了夜无殇一眼。
风绛月抽搐着嘴角,很想哭……
他又不是不知道,安王的两个女儿,大的九岁,小的六岁,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着带兔子耳朵的毛茸斗篷当然很可爱,可大人……恐怕只有青楼里的妓子和恩客玩情趣才会穿上这种吧。
相信要不是沐千雪临时起意,时间太仓促,送来的绝对不会是斗篷,而是全套的情趣衣服了!
看来……最近是不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她毕竟是女皇,招惹过头了,倒霉的还是自己啊,京城挺不错的,除了沐千雪这个讨人厌的女人三天两天来一趟之外,他对现状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并不想改变。
“时间不早了,陛下,该回宫了吧?凌将军会担心的。”沐子谨道。
“也是,凌蓝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了。”沐千雪一摊手,无奈地站起来,又笑道,“皇姑的这位侍卫——挺有意思的。”
“多谢陛下夸奖。”殷宛若躬身。
明知道不是夸奖,也只能受着了,她——当年还是皇女的小女孩,已经高高在上,何况如今的她,是女皇。
一言一语,生杀予夺。
“陛下慢走,安王殿下慢走。”风绛月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热泪盈眶。
这两尊瘟神……终于肯走了!
“朕明天还会来的。”沐千雪一边往外走,一边挥了挥手。
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风绛月很想大吼。
之前的想法一定有哪里错了,虽然京城什么都好,但招惹上这个名叫沐千雪的瘟神,那就什么都不好了!
于是……暂时换个地方吧?
庆州?听说哪里有宝藏,还传得沸沸扬扬……或许……可以凑凑热闹?
------题外话------
今天的量还是挺足的……再多人家码不出来了嘛……⊙﹏⊙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