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避危险，日常系统暂时关闭，应急系统开启。”
……
“应急系统处理完毕，切换至日常系统。扫描检查当前状态中……”
“确认当前位置，极地海底,。南纬73°56′。海拔，-40米。水温，241开氏温度。水流速度极小，无法测量。附近无任何大型食肉生物。确认所在位置安全。”
菲利克斯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平静透明的蓝色水波，依稀可见一些模糊的白点在里头浮游沉降。他动了动身体，然后发现自己是仰躺着的，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鳍状肢和白色的肚皮——噢，看起来他还是一只帝企鹅。按照系统的初始设定，只有足以毁灭的灾难才能终止这个计划。
原来上有彗星下有逆戟鲸也不算毁灭性的灾难吗？菲利克斯不由得吐槽了一句。不过，作为一个摄像机来说，质量还真是过关啊！从这件事看起来，虽然数据库可能有一些问题没有捕捉到，但至少处理危机的水平还是很可靠的！
菲利克斯自顾自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觉得环境有点不对劲。
周围安安静静，毫无声响。事实上，在他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一个能称得上大的动物都没有，就连只半透明的磷虾都看不见。
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在南极海底，也不可能没动物吧？
菲利克斯以完全不符合帝企鹅形象的速度爬了起来，朝四周打量，第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他脚底下是一片平缓的海床，奇怪的是只有石头，没有海星和贝壳什么的。但是按照上面的痕迹，这些都该是有的啊？
他越想越疑惑，然后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不是有彗星还有逆戟鲸吗？那现在怎么一个也不见了？不是说他只掉到了海底四十米的地方吗？
菲利克斯调出了游泳系统，马上就和一只真正的帝企鹅那样，用脚蹼和鳍状肢拨动水流前进。不过片刻，他就看到了一个很醒目的标示——面前出现了一个大坑，里头矗立着一块黑色的巨石。
见鬼了，按照数据，这石头在经过大气层的时候就该烧到只剩现在一半的大小啊？难道数据库在数据缺漏之后，连星际通用的计算法则也记错了？菲利克斯更加怀疑了。他在坑边停了下来，眼前出现了一排无形的标尺，从各个方面衡量着这块陨石的数据。因为这算是个例外，他做得认真了点，光核对就重复了三遍。
这花了菲利克斯大约三分钟的时间。然后他低下头，准备再收集撞击坑的数据，这才发现他看到石头就忘记了的东西正在坑底——一条黑色的尾鳍露在外头，按照形状判断，显然是那条逆戟鲸。
菲利克斯又惊悚了。如果彗星正好砸中了逆戟鲸，那正好在中间的他是怎么跑到外头去的？还离得那么远？这才是真正的数据不符吧！
虽然心里有许多抱怨，菲利克斯还是游了下去。他决定弄清楚这一系列古怪事情的原因；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可不相信，这么多意外都只是单纯的意外而已！
要弄清这件事，当然得把逆戟鲸弄出来——不是尾巴的问题，而是在这么浅的海里，彗星带的火焰在入水的过程中不可能熄灭，任何动物都会被烧成灰完全解释了周围什么活物都没有的情况，那逆戟鲸怎么可能没事？
菲利克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猜想到了几种可能，但是每一种都是违反宇宙旅行法则的。而到底是哪种，看看就知道了——他用两只鳍状肢轻轻地扶着那块黑色巨石，再轻轻地一抬，石头立刻就从坑里滚了出去，骨碌碌地停在了坑外头。
如果这时候边上有什么鱼或者海豹看见这一幕的话，他们一定能惊呆。因为菲利克斯看起来就是一只刚成年的帝企鹅，而那块石头的顶上都已经接近海面了——这是变异帝企鹅吧？不，就算变异的逆戟鲸也做不到啊！
不过菲利克斯已经知道，周围的动物不是被烧化了就是跑光了，所以一点也不担心这个。他关心的是，在巨石移开以后，底下的那条逆戟鲸居然是——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就算运气好，因为着力点的问题没被压扁，但也得有条伤痕什么的吧？连背鳍都是挺直的，这鲸就算是铁打的也不可能这么完好吧？除非他和自己一样，是一台摄像机！可这个星球上不可能有别的摄像机了……
……不对，摄像机？
菲利克斯靠得更近了一点，仔细打量着那条一动不动的逆戟鲸。他能得到这条逆戟鲸的所有数据，而且鲸好像只是陷入了一种昏迷，但是脑电波信号却不像条逆戟鲸的——
不对，那不是一颗彗星！那是一个雷森纳尔人用意识控制的外表而已！菲利克斯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次彗星撞击不在数据库里，也怪不得不合规律！
卧槽，哪个雷森纳尔人蠢到用这种方式进行星际旅行？彗星？他也想得出！
那也就是说，彗星人——菲利克斯给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雷森纳尔人起了个代号——在落下来的时候可能还有一些意识，把夹在中间的他抛了出去；但是救了一个救不了第二个逆戟鲸比帝企鹅大得多，也费力得多，对于经历长途旅行而筋疲力尽的人更是如此，他只能在最后的时间里让自己转移到了逆戟鲸身上，试图保存对方。
菲利克斯非常想踹这条逆戟鲸一脚，而且他也真踹了。太天真了！真的有动物会信，一条正常的逆戟鲸能从彗星撞击下活下来吗？这么吐槽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一只大难不死的企鹅。
因为环境原因，菲利克斯这一脚不重，也不算非常轻，至少那条足有他身高十倍长的逆戟鲸翻过去半个身体。他本以为这没什么问题，但下一刻就有一种轻微的呻吟声响起来——逆戟鲸被他一爪子踹醒了。
“呃……头好痛……”逆戟鲸低声说，有气泡从他脑袋上的气孔咕噜噜地冒出来。
菲利克斯看着近在咫尺的圆溜溜的黑色眼睛慢慢睁开，没什么好气：“撞到头了当然痛！”
“嗯……你是……谁？”那只巨大的黑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同时显出了充分的无辜：“……我怎么会撞到头？”
菲利克斯有片刻沉默。他知道对方不是撒谎，因为他接收到了一大片混乱的脑电波——卧槽！谁能告诉他，就在制造了这么多麻烦之后，就在他准备开始质问对方不负责任的星际旅行之前，罪魁祸首却失忆了？！
一大两小三只眼睛在很近的距离里大眼瞪小眼。最后打破沉默的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却是远处传来的一些细微声响。
“……别过去了，水温太高了！”
“不行，菲利克斯还在那里！”
“你难道没听他们说吗？这块海底上的海星和贝壳都灭族了！菲利克斯再厉害，也只是一只帝企鹅而已啊！根本找不到了吧……”
“那你们回去，我自己去找！”
“不要啊，哈姆！”
“你以为我们不想找到菲利克斯吗？但是我们也不能看你去送死啊！”
三只眼睛继续面面相觑。然后看起来很虚弱的逆戟鲸又开口了：“……你就是那只叫菲利克斯的帝企鹅？”
菲利克斯没回答这个问题，而只是反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罗约尔。”逆戟鲸对他眨眼，似乎想表达一种“他还好”的情况。“我是说，我只记得这个名字了。”
“……好吧。”菲利克斯觉得他早该预料到这点。失忆症的前兆不就是“头很痛”吗？他不该忽略这点的！“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了。”他扑打着鳍状肢，很快游了起来。他可不是谁的事情都操心的那种人，何况对方虽然记忆缺失，但估计八成是暂时的雷森纳尔人本身就很强韧，而且这个还能穿越那么多的星系而没有失去自我意识；同时他还有一个足够完美强壮的身体，哪里用得着他担心？至于对这条逆戟鲸本身的族群要怎么交代，那就是那个惹祸精自己该解决的事情了。
但是菲利克斯没游出去多远，就察觉到身边带起来一股同方向的水流。他头也没回，“别跟着我。”
“但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逆戟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想象了这么一个大家伙用这种调子说话，菲利克斯感觉头皮发麻。“你别说你有雏鸟效应！我是帝企鹅，你是逆戟鲸，你能靠谱点吗？”
“但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逆戟鲸连调子都没换一下。
他当时就该转身就走，多那么一脚干什么？菲利克斯在心里痛骂自己的多事。他猛地停住了，转身吼道：“我说了别跟着我！装可怜也没有用，我又不是你妈！”
逆戟鲸也停住了，不过鳍还在微微摆动着，以保持自己不掉下去。他看着菲利克斯，眼睛里明晃晃的，似乎有泪水要落下来。
菲利克斯还想再吼，就听到后头传来了一片因为急刹车而响起的水花声。他回头一看，就发现他的帝企鹅同伴们正惊恐地看着这边，一副想逃跑又很震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