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西南边境的兵营,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正躺在帅帐的胡榻上,舒服地享受着两个军士的捏肩揉背。
由于军中没有女人,这两个人百无聊赖之际找了几个极其清秀十七八岁的军士来,放到帅帐里泻火。
这都出来三个多月了,还摸不着月环国人的毛儿,四皇子五皇子不由急得上蹿下跳的,整日里催着下头的将军们去向月环国挑战。
无奈月环国地处丛林之后,只有越过那片广袤的丛林才能进入月环国的边境。而那片丛林里头又是毒蛇猛兽,又是雾霾毒霭,想要进去真是难上加难。
大秦十万大军就这么陈兵边境,堵在丛林的边缘,愣是找不到一个月环国的士兵。
可是月环国的士兵神出鬼没,好在晚上出来偷袭,让大秦兵士叫苦不迭。
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打小就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哪里吃过这种苦楚?
要不是下头的将军苦苦哀求,上头的皇命未到,两个人真的要打道回府了。
四皇子躺在那儿让一个清秀的军士捏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就坐起了身子,拈起一片这儿的野果子放进嘴里,又伸手摸了摸那军士的脸,嘿嘿笑道:“好好伺候爷,晚上爷让你舒服地上天!”
刚咬了一口野果子,他就“呸呸”连声地吐了出来,骂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妈的,连个果子都吃不着!”
五皇子一张脸拉得比马脸都长,哭丧着脸道:“四哥,咱弟兄俩不会交待在这儿了吧?父皇怎么也不下命让我们回去啊?”
四皇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拍拍五皇子的肩头,笑道:“咱们还未建寸功,父皇怎么能让我们回去呢?既来之则安之吧,等会儿召集几个将军来问问,今儿的进展怎么样了?”
原来这两个人心急着想把月环国给打败,可是月环国的人采取游击战术愣是不正面交锋,这两人实在是等不了了,不顾下头将军们的劝阻,日日让他们带着军士到丛林里去搜索。
连日来,进丛林的士兵不是被毒蛇猛兽给袭击丧命,就是被月环国暗中埋伏的人给杀了,没有真刀实枪地和月环国的人对打过,愣是死了不少的人。
下头的将军们已经进言好几次了,可这两个人一意孤行,非要把月环国人给揪出来不行。
将军们说得急了,四皇子和五皇子就骂人家“食君之禄不报君恩!”“人吃马嚼的,在这儿混吃等死啊”等等。
骂得众将军有苦难言,有碍于两个人的皇子身份,自然不敢说什么。
四皇子和五皇子想一出是一出,不顾刚从丛林中搜索回来的人们是多么疲惫,也不管死了多少士兵,只管传令让将军们到帅帐里开军前会议。
几个将军气得背后议论:“这是什么事儿呀?皇上怎么派了这么两个草包过来?不懂还要瞎指挥!”
一个叫张顺的副将嘴里衔着一根甜草,搓着手笑道:“能有什么法子呢?谁让人家托生在帝王家?皇上还不是想让他们两个立了功回去好封赏?这天下都是人家的,给十万大军玩玩不是小意思吗?”
这副将也许是内心里积怨太久,说话连嘲带讽的,一点儿都没有顾忌。
身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将军捣了他一下,“祸从口出!你还是小心为妙!”
张顺满不在乎地笑道:“有什么好小心的?迟早也是死!”
众人正乱哄哄的,帅帐里就走出一个参将来,把众人叫进去。
进了帅帐,众将按品级坐好,一个个屏气凝神,等着四皇子和五皇子升上帅座。
等了约莫一刻钟,四皇子和五皇子也没有来,众将有些等不及了,开始小声议论着。
那个副将张顺又忍不住了,啪地拍了一下大腿,低声吼道:“这他娘的是什么军前会议?半天都见不到主帅的影子,敌人就算是把咱们一锅烩了我们都不知道!”
“是吗?你这背后骂主帅的人很该被敌人给一锅烩了才是!”张顺的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从帅帐一个不起眼的门后传来,接着,四皇子五皇子一身戎装转了出来。
众将忙忙地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四皇子五皇子大喇喇地坐下,却不叫众将坐,指着先前说狂话的张顺问道:“你在背后骂本王,是不是心存怨恨?若是这样,本王就去禀明父皇,让你回京可好?”
张顺也知道自己背后议论主帅不对,可他也是气急了,如今听四皇子这么问,就拱手答道:“是末将的不对!大帅还请见谅!只是末将行伍出身,愿意在疆场杀敌立功,还望大帅给末将个机会,不要让末将回京!”
他是个粗人,说话不懂拐弯抹角,四皇子怎么问,他就怎么答,也不知道跪下求饶。
四皇子听了气极反笑,对着五皇子笑道:“你听听,这人还和本王讨价还价来了?敢情背后骂主帅的人还有理了?来人啊,给本王捆了。”
众将见他一开始还嬉笑自若的,以为骂张顺两句,给他个教训也就得了。谁知道他说翻脸就翻脸,竟让人进来绑了张顺,不由都把心给提了起来。
这绑了是要干什么啊?是打还是杀?
若是打几十军棍也就算了。
众将心里都忐忑不安,先前那个制止张顺不要乱说的老将军此时只好上前一步,为张顺求情:“王爷,张顺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王爷本不应该。只是如今两军交战,真是用人之际,王爷还看在他父亲战死疆场的份上绕过他,让他戴罪立功吧?”
老将军说得恳切,听得人也都动容。
张顺的父亲死的时候,张顺还没生出来呢,算是个遗腹子了,他们张家就他一根独苗啊。
众将也都看向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希望这两人能网开一面,放了张顺。
五皇子一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气得一拍座椅的扶手,叫道:“这都要干什么?造反吗?告诉你们,今儿张顺敢骂我们,明儿就敢投敌卖国!”
四皇子也跟着阴沉沉地说道:“五弟说的不错。这张顺目无尊长,眼里没有主帅,他日,若是和敌人对阵,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这样的人绝不能留着,省得养虎为患!”
众人听了这话都惊呆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说实在的,这两个皇子确实该骂,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这个胆量。张顺年纪轻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替他们骂了出来,他们的心里也觉得痛快无比。
眼下这两位皇子分明就是想杀人树威。张顺不过是说了几句怪话,后来也承认了错误,可他们硬给他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这真是莫须有的罪名啊。
张顺被两个亲兵给摁在了地上,扎手窝脚地拿着绳子捆绑着他,把他给勒得气喘吁吁地。
他听了四皇子和五皇子的话,气得更是脸红脖子粗,再也忍不住了,躺在地上呸了一口,喊道:“王爷,你想杀我就杀吧,我张顺明人不做暗事,骂了王爷了,该杀!只是我张顺从未干过投敌卖国的事儿,还请王爷还我一个清白!”
“你瞧瞧,这人到这时候还跟我们讲条件呢?呸!真是不要脸!”四皇子气咻咻地站起来指着张顺骂道:“你不把主帅放在眼里就是通敌叛国!怎么?不服气是吗?这样的将军我们敢用吗?”
说完挥手就让亲兵把张顺给拖到了外头的木头桩子上绑了。
一众将军们大眼瞪小眼,呼拉拉地跪地:“王爷,还望收回成命!张顺以下犯上,罪不至死。打他几十军棍让他知道知道就成了,正是用人之际,就开开恩吧。”
谁心里都明白,这两个皇子这是找茬杀人呢。
张顺虽然年轻,但是可是一员虎将,上阵杀敌当真不含糊!
可四皇子和五皇子哪里听得进去,只知道这人骂了他们就是死罪,更别管这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见一地跪满了人,四皇子和五皇子索性甩甩袖子,吼道:“谁要是再为张顺求情,本王绝不姑息,一律当成投敌叛国处置!”
话音落地,两个人就起身离开了帅帐。
一众将军伏地痛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张顺说得对,谁让人家是皇子呢?生来就是凌驾于他们这些人之上的。
只是他们着实为张顺可惜,没有死在疆场上,却以莫须有的罪名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有人也开始愤愤不平起来小声骂着:“娘的,咱么反了吧?这样熊包的主帅,咱们早晚也是个死!”
“胡说什么?咱们的家小可都在大秦呢,不要命了吗?”先前那个老将军赶紧回头训斥着那人。
天公不作美,过了午时哗哗地下起大雨来。
几个看着张顺的亲兵被雨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粗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身上,疼得他们龇牙咧嘴的。
他们看了一眼被捆的水鸭一样的张顺,笑道:“这人绑成这样就是大罗金仙也解不开,咱们先到一边躲躲雨吧。等时辰到了,再过来!”
细密的雨帘铺天盖地,远处的丛林绿幽幽阴森森,就像是一头巨大的野兽一样,随时要跳过来咬上一口。
张顺的头发被雨给冲得披散下来,脸上更是被雨水打湿得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了。
他龇牙咧嘴地朝天笑了笑,心里暗骂:真他娘的倒霉啊,碰上了这么一对没有脑子的草包主帅,把小命给搁在了这里了。
想想自己那远在乡下的老娘,他更是涕泪长流。打小儿,就没见过爹,只有娘和他相依为命。自己死在了这儿倒无所谓,可老娘怎么办?
正悲伤得无以交加的时候,几个披着斗笠的人从一侧冒着大雨跑来了。
张顺听见动静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将军,其中就有那个为他求情的老将军。
几个人不言不语地奔过来,掏出刀子就对着张顺手上的绳子割去。
张顺瞪大了眼,半天才道:“你们别这样,他们不会绕过我的,何苦再搭上你们几个?”
“你是家里的独子,又罪不至死,何必把小命搭在这儿?”那个老将军眼巴巴地望着他,就像看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我和你父亲乃是一个帐篷里滚出来的同袍,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断了香火?”
他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继续说道:“你快跑吧,这丛林纵深不见头,钻进去说不定还能留一条性命呢。”
说着,带着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大雨中那几个艰难跋涉的身影,张顺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冲到了头顶,就冲着这份生死不惧的感情,他也一定要活下来。
雨下得很大,亲兵们都躲在营帐里烤火取暖,没人会注意到这边儿。
张顺搓了搓早就被捆得麻木的双手,猫着腰就从地上捡起老将军扔在地上的一把晶亮的匕首,在雨幕里悄悄地朝丛林奔去。
帅帐里头别有一番天地,一间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放着两张大床,上头铺着虎皮褥子。地上也铺了一层白色的长毛绒毯子,此刻,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人翘着二郎腿各自吃着点心,听着几个清秀的军士在那儿怪腔怪调地唱着不入流的小调儿。
五皇子听着外头雨点敲打着帅帐的顶棚发出来的啪啪声,有些不安地问四皇子,“四哥,这雨那么大,月环人不会偷袭吧?”
“月环人吃饱了撑的,大雨天不窝在家里睡觉谁想跑出来啊?我们大秦十万士兵,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他们哪有胆量偷袭?”四皇子浑然不在乎地嚼着一枚橄榄,闭着眼睛享受着军士给他揉按腿脚。
兄弟两个正打算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上一觉,忽然就听到外头雨地里隐隐地传来一股细细的牛号声,两个人半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开了。
“什么声响?”五皇子一脸惊惶地朝外头看去。
四皇子啐了他一口:“没见过世面的!什么声响都和咱们没有关系!”
五皇子依然不放心,就叫军士到外头问问。
四皇子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边关重地,谁没事儿吹什么号角啊?再说这地方也没有老百姓啊?
莫不是月环人真的偷袭了?
他越想越觉得心慌胆站,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来。
他和五皇子两个都站到了帅帐口等着亲兵们来回禀,站了一刻,只觉得外头的雨汽冰凉地往脸上飘,冻得受不了。
正抱着膀子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亲兵浑身湿漉漉地就跑了过来,跪下急急地说道:“王爷,张顺,张顺不见了?”
什么?那个该死的敢背后骂他们的副将不见了?这还了得?万一这人真的跑到了月环国通敌了可就麻烦了。
四皇子恶狠狠地甩了那亲兵一个耳光:“还不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亲兵捂着脸去了。
正在此时,就听丛林里真的传出了一阵低沉的呜呜声,好似有千军万马开过来一样。
五皇子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跳起来就往帅帐里跑去,“哥呀,还愣在这儿干什么?怕是野兽来了吧?”
四皇子被他这么一叫唤,也觉得浑身炸毛,大声喊着“来人”,也往帅帐里钻去。
大雨天里,四皇子和五皇子都窝在帅帐里不出去,其余的兵士们自然也就松散下来,纷纷钻进牛皮帐篷里呼呼大睡。
只有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将军总是觉得不安心,平日里天好的时候,他们都要到里头去搜寻敌人的,如今大雨天窝在帐篷里,别被敌人给踹了营啊?
想要和四皇子五皇子提提,可一想到四皇子五皇子那副可恨的嘴脸,几个人也懒得去了。
此时听到号角声,几个人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拿起大刀长矛就吆喝着兵士们起来。
对面丛林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好似有怪物踩着地面一样,地面一颤一颤的,好不吓人。
五皇子和四皇子两个身上披着铠甲,被亲兵们给护在中间,兀自怕得瑟瑟发抖。
上一次打了一仗,他们两个压根儿就没有露面,只不过手底下的几个将军领兵出战就解决了。
所以,这两个人一直认为月环人不足以畏惧,都是大秦大意了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如今大军压境,看吧,连个人毛都看不见了。
可此时虽然害怕,这两个人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还以为真的有什么野兽来了,并没有让全军备战。
何况这是中军大帐,左右两路先锋还离着这儿有几里地呢。
丛林里传来刷刷的响声,守在帐篷外的亲兵们还以为会蹿出来老虎等猛兽呢,结果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里头走出来成千上万数不清拿着各色武器的月环国人来。
那些人头上顶着树枝编成的草帽,身上穿着整齐明亮的铠甲,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戈,齐刷刷地冲他们的营帐而来。
“王爷,是月环国人来了!”亲兵连滚带爬地就往里喊着。
四皇子和五皇子惊得脸色煞白,这大雨的天儿,月环国人是疯了吗?不在家里睡觉跑出来找死啊?
他们也毫不示弱地召集人马,可面对气势汹汹的月环国人,大秦士兵未免就显得手忙脚乱了些。
厮杀很快就开始了。
瓢泼般的大雨,冲走了地上血腥的气味,也冲走了那红得鲜艳的血!
寝宫里,正半靠在榻上的皇帝接到了边关传来的急报。
打开一看,顿时就惊呆了。
他脸色渐渐地变得惨白起来,枯瘦的手也跟着抖起来,那份急报从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身边的大太监不敢过问,只偷偷地瞄了一眼急报上的字迹。
那可是边关急报啊,若是大捷的话,皇帝万不会这样的。
他只来得及瞥了一眼,就恰巧看到了几个字“二位皇子被生擒……”
他浑身都吓得轻轻地抖了起来,两个皇子被生擒,那十万大军呢?莫非是全军覆没了?
眼见着皇帝的头也跟着轻微摇晃起来,太监吓得忙上前扶住他,轻声喊道:“皇上,您怎么样?”
皇帝微微地闭目摇头,虚弱地吩咐:“传旨,让三皇子进宫!”
太监不敢怠慢,眼看着皇帝歪着脑袋靠在明黄大迎枕上,他不再迟疑让人一边儿去叫太医来,一边儿让人到泰王府上传旨。
这几天一直陪着古若雅窝在家里的上官玉成,只觉得浑身的皮闲得发痒,可是除了每日里在院里练上一阵子的刀剑,真的是无所事事了。
他说过要教古若雅骑马的,可是古若雅一直忙碌着做丸药,这事儿也就搁浅下来。
这一日,他正要到城外的别院去一趟,就叫上古若雅,千方百计地诱惑着:“别院有一个专门骑马射箭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上的。天天闷在屋子里,是个人都发霉了,跟我去学骑马好不好?以后出门就不用坐马车,骑着马肆意奔跑该有多痛快!”
古若雅这几日一直操劳着,也觉得有些累了,正答应着要去换一套才做好的骑装,谁知道就有一个护卫匆匆地闯了进来。
对他们行过礼,急匆匆地说道:“皇上让王爷进宫,听来的太监说,怕是出大事儿了。”
上官玉成脸色微变,这能出什么大事儿呀?
皇后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太子府里才刚烧了大火,太子妃也不翼而飞了,想必他这阵子不敢轻举妄动。
还能有什么大事儿呢?
难道是战事不顺?
他回头歉然地望着古若雅道:“真是不巧,等改日再带你去吧。”
古若雅忙摇头:“你赶紧进宫吧。这事儿等有功夫了再说。”就服侍着他换上了四爪金龙的袍服,戴上了二龙戏珠的二层王冠,目送他出了二门跨上如风,匆匆地去了。
古若雅倚着门也没心思去做丸药了,心里七上八下地,总是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