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辈！竟敢伤我！”一声断喝，将我从沉闷的行走中唤醒，精神为之一振。
如来正声，雷震天地。
是狮子吼！金毛狮王！
当今世界，唯有太师之吼，才可以穿破这黑暗天幕，直指人心。
虎躯一震，虎视眈眈。
金毛狮王施霸离我不足二十丈，金发根根怒放，右手握一柄金背大环刀，左胸血渍淋漓，一根肋骨断裂，显然受了重伤。
他怒眼圆瞪，左查右看，却没有发现其左前方五丈处的一团灰影。
那灰影几乎完全贴着地面，虎视之下，如同一片地衣。若不是这里只有暗黑的黑曜石，一片地衣显得有些突兀……放到大千世界，我一定发现不了异常。
灰影轻飘飘地浮起，速度却是奇快，一枚尖刺前探，蓝幽幽的罡气如针，直射施霸左肋。
尖刺前探的刹那，獐头鼠目一览无余。是鼠族宗师，隐藏于黑风妖影披风之下！
湖州香潭太级宗师谭石！
施霸正全神戒备，罡气烈烈待发，此刻并非偷袭的最佳时刻。谭石等不及施霸势衰，一定是生性敏锐的他已经察觉我的到来，想尽快结束一个对手。
灰影一动，施霸果然立时作出了反应：“吼！”霹雳雷震，金背大环刀一挥五斩，三长两短金光迸射。
“嗷！”同一时刻，我没有丝毫犹豫，向前跨出一大步，吐气扬声，无阙剑一荡，三道明黄色的剑芒节，施霸当然不会轻易相信。
谭石立即会意，伸出左手：“这是在秘境中找到的一件小玩意。只要太师开了巨闸，不管那洞中有无宝物，这个都送与太师作酬劳。”
他掌中一柄黑色厚背大砍刀，形式古朴，长不盈寸。施霸识货，认得是高阶圣器。
“黑电！”祁仁见识更广，“狂狮铁战的成名圣器。”
谭石自信地点头。
狂狮铁战乃秦初豪客，江湖人称“黑电狂雷”，十九式乱披风刀法出神入化，狮子吼如雷贯耳，能音爆巨石、声断桥梁，曾大破巫蛊门金蟾分堂，堪称一代名师。
狮族前辈的成名武器，施霸当然不想错过，如果有机会，他更期待找到“黑电狂雷”的十九式乱披风刀法秘笈和狮子吼心得体会。
祁仁显然知道太师所想，摇扇密语：“香潭谭家人丁兴旺，家业颇丰，谭石是鼠族名人，应该不会选择与太师为敌。只听闻谭石有黑风妖影披风，如今黑电在他手中，说是来自秘境，可以相信。”
于是，狮王一行满怀希望跟随谭石上山，途中遇绝壁阻挡，特狮、特守皆不能上。太师艺高人胆大，只身随谭石上崖入洞。
谭石路途熟悉，石洞内鼠窜如飞。太师紧随其后，凭直觉感到石洞深处有股强大的狮族气息。前辈的召唤越来越强烈，心中不由大喜。结果，谭石跳下悬崖，施霸不疑有诈，跟着落入了黑曜混沌阵。
突然间天昏地暗，五觉尽失，施霸还未适应过来，谭石已经出手，罡气针无声无息，瞬间穿透太师护体罡气，直指狮心。
生死关头，施霸提胸收肺，以一根肋骨为代价，硬生生顶住了罡气针。
“小子观谭石罡气，似乎难伤太师皮毛，难道方才他隐藏了实力？还是，黑暗之中偷袭者是否另有他人？”
虎视之下，罡气强弱很容易分辨出来，很难想象方才谭石发出的罡气针能击断太师肋骨，况且……施霸肋骨的伤痕绝不是罡气针留下的！
“哼！硬碰硬，鼠辈怎敌雄狮？”施霸很不服气，“那厮定是借助圣器，将罡气储存压缩，才有恁大威力。凭他自己发出的罡气，老夫一吼便能震歪，其势不能穿皮毛也……”
罡气压缩储存是历代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储存压缩罡气的圣器，我也略知道一些，多是以省力装备将真气压缩储存在一种天然晶石内，引爆晶石即可令所储真气爆发，威力无穷。然而省力装备易得，天然晶石却是难求。
老狮子罗里罗嗦，还是没有将受伤的详情交代清楚。我有些不满，敷衍了一声：“嗯！”
“败了就败了，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单凭老夫这把骨头，恐怕还挡不住那次偷袭，多亏了这柄金背七环刀。”施霸一拍脑袋，咧嘴“嘿嘿”一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狮心是狮族要害，防守当然会特别严密……”
狮族的本命大穴在心脏部位，这的确不算秘密。为了保护要害，武者都会练几招绝活。
太师的护体罡气刚被穿透，施霸身体就产生了本能的反应，圣器金背七环刀从天池穴喷出，堪堪迎上了破皮入体的罡气针。
罡气圣器接触，立即产生能量爆炸，才在施霸前胸造成了开放性伤口。金背七环刀虽成功挡住了针气锋芒，却被巨大的冲击力顶得后座，压裂了一根肋骨。
“可以肯定，只有类似于高品质的寒煤晶玉，才能储存那样霸道的黑暗真气。老夫伤口被黑暗之气腐蚀，现在虽然能够止血，却还没有办法生肌。”
相传寒煤晶玉存在于地底万丈深处的寒煤层，非神力不能及，大汉皇族也仅存数颗而已。天然晶石都是消耗品，一颗只能使用一次，属于不可再生稀缺资源。谭石下如此大血本对付施霸，会有什么目的？我想不明白。
施霸也不明白：“鼠辈有何图谋？拿老夫练手？浪费一枚晶玉，太不值得。看重老夫这七八百斤？嘿，老狮子这一把骨头，可没有多大用处。”
狮骨的确没什么用途，虎骨就不同了……看他掀鼻咧嘴，是在提醒我？
“谭石哪来那么多圣器？”
“鼠族听力敏锐，或许真是在此洞中找到了神仙秘境。老夫深入洞中，曾多次强烈地感觉到雄狮的怒吼，才会轻易上当。老夫猜想，深渊下可能囚住了一个妖人，他收藏了无数宝贝，却寂寞了许多年……”
太师一定读过《跳崖奇遇记》，才会联想到一个老套的情节——深渊里一个老怪，蓬头垢面，琵琶骨中穿过两根金钢索链，活动范围不超过两丈，茹毛饮血了不知多少年。一日主角从天而降，人性真情自然流露，老怪深受感动，或授以神兵利器，或传以盖世奇功……
在施霸的设想中，这次感动老怪的主角是鼠辈谭石，不过，谭石流露的不是人间真性情，而是与老妖臭味相投，沆瀣一气。谭石在收获了几件圣器之后，为了使利益最大化，便想尽办法讨老怪欢心——吸引高手给老怪当玩具，而不惜与太师为敌。
偷袭施霸得手之后，谭石立刻销声匿迹。太师空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在黑暗里四处乱转。只到这个地方，才又接连遭到了谭石的几次偷袭，却都是一沾即走，金毛狮王也奈他不何。
必须承认，施霸的设想也有合乎逻辑之处——谭石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要取太师的性命——玩具当然是活的好。
“方才感觉他离我不远，便作狮子吼声，想惊他现身。那厮却是奸诈，他是存心要耗死老夫。”施霸依然忿忿，龇牙咧嘴，“老夫若出得了这天地牢笼，定要扫平香潭鼠族。”
我点头赞同。狮族恩怨分明，自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小心了。老夫感觉，可能离阵眼不远了。”
为节省体力，我并没有一直虎视，听到太师提醒，这才进入虎视状态。狮族比虎族更适应黑暗，太师施霸又是经验老到的老狮，他的感觉值得相信。
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前方有一抹虹彩，在黑暗中异常闪亮。
“彩虹！是彩虹黑曜石！”我指着虹彩的方向。
“我看不到。”施霸急道，“要找到彩眼。”
彩虹黑曜石是黑曜石中的精品，能反射出漂亮的彩虹光环，被称为“彩眼”。如果彩虹是这黑暗天地与大千世界的纽带，那“彩眼”必定就是黑曜混沌阵的阵眼。
彩虹是光学现象，太师肉眼怎么会看不到？
“虹必现在云彩里”，昏天黑地无云也无雨，怎么会有彩虹？
有理论认为“光是电磁波”，虎视中的虹彩或许是肉眼不可见的电磁波——这应该是一个新发现。
现在不是验证理论的时候……我朝虹彩的方向稳步前行，虎视不敢有丝毫松懈。希望越大，危机越多，这道理我岂不明白。
彩虹象一道拱桥，一端插入无穷天幕，一端连接苍茫大地。接地的一端荡漾着一圈圈的虹彩，外环微青，如春水微澜；中心部分金光流转，如太保眼眸。这就是彩眼，虹影徘徊，很好辨认。
“嘿！感觉到了，煞气的压力小了很多。”
的确——施霸兴奋而出的一句话，震得我双耳发麻——黑曜石的吸附力小了很多。
我小心翼翼地跨越了几圈外环，伸手示意施霸停步。一圈圈的虹彩之间是一圈圈的黑暗阴影，斑驳陆离，那是鼠辈的天堂。
施霸一紧手中金背七环刀：“我先上。”
我点头同意。离阵眼中心越近，就越接近危险，我已发现至少有三块阴影与黑风妖影披风类似。太师打头阵，我虎视观场，只要对方一动，便可以出手扰敌。
施霸挺胸昂首，大踏步向前，手中刀高高举起，猛地一刀劈落。狮族是典型的暴力种族，刀法大开大合，破阵只凭蛮干，不讲究一点技术含量。
狮王霸刀·横拖竖劈！
狮王霸刀是特级刀法，架式大而开朗，豪迈奔放，在狮族广为流传。其招式简单，以力为尊，凌厉、霸道。简简单单的一招，金色刀光如匹练般直劈阵眼，气势磅礴，恍若天地之间无物可挡。
刀光划过彩眼，果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当然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哗啦！哗啦！”施霸将一柄七环刀震得乱响，也不管有没有用，刀光横拖竖拉，犹如一个个金色十字架破空杀出，连绵不绝击向阵眼。
“我劈！劈！劈！”施霸胸前的伤口再度迸裂，血肉模糊。他近乎疯狂地挥刀猛进，几个跨步便已深入彩眼。
虹影徘徊，彩眼依旧。
这阵眼如何破法？……如果有羊舌大臣在此，我们就不需大费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