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怕夜长梦多,事情过去还没几日,欧阳奂就准备迎娶沈佩入门,对于这桩婚事,毕竟是将军府理亏,所以办得很是铺张隆重,就是当年娶大夫人秦氏时也没有如此,这令秦氏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又不能露出丝毫不满,便只有强颜欢笑地置办着婚礼的事宜。
大堂中
看着烫金帖子上的名册,大夫人拿着帖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的夫君,竟然即将要与另一个女人举行如此隆重的婚礼,真是讽刺可笑至极!
“夫人,您是不是累了,赶紧休息一会儿吧。”身侧的侍女紫檀看着大夫人微颤的手,以为她是太累了,便关心地说道。
大夫人“啪”一下合上册子,脸上因怨恨变得有些阴沉,她冷声问道:“这些来客名单都是老爷亲自定的吗?”
“是……是。”紫檀被大夫人阴冷的语气吓到了,有些结巴地说道。
大夫人心口起伏更大了些,这次的婚宴欧阳奂请了不少的朝廷官员,甚至是皇亲国戚,单是这面子就不是一般的大,也看得出欧阳奂对其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了当时她嫁进来的排场,这还没进门呢,就压了她一大头,这以后还得了?
这时站在大夫人身边的谷嬷嬷走上前轻声说道:“夫人不必如此介怀,老爷做这些都是给旁人看的,夫人毕竟与老爷多年夫妻,那沈家小姐与老爷只不过是露水姻缘,左右都是比不上您的。”
“哼,本夫人还不屑跟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争一夕长短呢。”大夫人讥讽一笑,然后甩手将册子扔在了桌子上。
紫檀也道:“就是,夫人跟她置什么气?横竖不过是个年刚及笄的小姐,成不了气候。”
“那本夫人也得防着,毕竟这沈佩出身世家又年轻貌美的,难保不会存着什么别的心思,这万一是个心机重有野心的,那可是防不胜防。”大夫人沉着脸说道。
“夫人乃是这堂堂将军府主母,怕她作甚?待她嫁进来,夫人再好好调教她便是,这当家主母管教侧室,谁都说不了什么。”谷嬷嬷扶着她来到椅子前坐下,阴沉沉都说道。
大夫人点点头,但是目光触及大堂一处处鲜艳明丽的红,怎么看怎么刺眼。
三日后
刺耳的鞭炮声响彻天际,将军府一片喜气洋洋,几乎陷入了红色的海洋,后院整整摆了一百桌的酒席,红色印有“囍”字的灯笼挂满了屋檐,下人们进进出出忙碌着,整个将军府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反观主母的云中阁,则是另一番景象。
“砰!”瓷器碎裂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云中阁传出,还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一个小丫鬟捂着自己的额头从房中跑出来,两眼泪汪汪,一看便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因为头低着,小丫鬟并没看眼前的路,直直地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死丫头,你走路不看路的啊,冲撞了五小姐可如何是好?”怒骂声紧接着传来,小丫鬟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两个少女,前面的少女一副丫鬟打扮,但穿着和她这种粗使丫鬟有着明显不同,此时正瞪圆了杏眼恶狠狠地看着她。
身后的少女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后,连忙跪下,面色惶恐地道:“五……五小姐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欧阳朝霞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小丫鬟忘记用手遮掩的额头,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竟然肿了一大块,还渗出了少许血丝,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还未等她问话,云中阁中的动静又大了起来,欧阳朝霞眼中闪过了然,便对那小丫鬟道:“你先下去敷药吧。”
小丫鬟慌忙点点头,小跑着就离开了。
房中,大夫人正拼命发泄着,即使她知道自己应该有理智,要装出大度的样子,但是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一想到自己的夫君要明媒正娶另一个女子,她就气愤得想尖叫。
所以这些昂贵的瓷器就成了她发泄情绪的牺牲品,不一会儿,整间房就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闹够了吗?”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令正举着花瓶打算狠摔在地的大夫人猛地一怔。
只见欧阳朝霞沉着脸走进来,她今日打扮得尤其出众明丽,头上是整套的鎏金掐丝点翠孔雀头面,一身霞色滚金花纹长摆儒裙配着描金团花薄纱,腰间玲珑七宝长穗宫绦,行动间飘逸非常,轻扫胭脂的俏脸如同夏花一般艳丽明媚,但是那一双狭长的黑眸却带着森森寒意,使她整个人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气息。
大夫人不禁被自己女儿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给震住了,她不受控制般地放下手中的花瓶,问道:“你怎么来了?”
“母亲作为将军府的主母,今日的婚宴母亲必须在场,女儿本是来看看母亲是否准备妥当,谁知却看到母亲在房内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欧阳朝霞淡淡地说道,眼中却是深深的嘲讽。
“你这是什么话,你父亲就要迎别的女人进门了,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大夫人被欧阳朝霞不咸不淡的态度给激怒了,而且欧阳朝霞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自己的女儿,在嘲笑自己愚蠢!
“就算在意又如何,难道大吵大闹会让事情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吗?母亲这么做只会让父亲觉得您不识大体,平白惹了父亲的厌恶,到时怕是这个将军府主母的位子就要易主了!”欧阳朝霞冷冷地说道。
大夫人不禁愣住了,因为欧阳朝霞这番话倒真是让她心里一震,然后呆呆地看着满屋狼藉,有点不敢置信自己干了什么。
“母亲似乎越发沉不住气了,一个小小女子都能让您方寸大乱。”欧阳朝霞走到大夫人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蔑的神情几乎不是一个女儿该有的。
大夫人咬了咬下唇,不答话。
“母亲还是好好收拾收拾吧,今天是父亲的大喜日子,可别因为母亲扫了兴。”欧阳朝霞淡淡地说道,然后不再说什么,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紫檀,进来给我梳妆!”刚走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匆忙的大叫声,欧阳朝霞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朝等在门口的碧柳说道:“我们走吧,这新娘子估计快到了。”
将军府外
只见一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从远处来到大门前,头前十几个大汉各抬着五六只红漆描金大箱,接着是两列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手中各拿一只花篮,一甩手便是漫天的飞红,一顶大红金顶八抬大轿则紧随其后,边上笑容满面的喜娘从喜袋中不停地朝人群里撒碎金子和桂圆莲子等物,百姓一阵哄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轿后依旧是人抬着各色各样的红色嫁妆,喜庆的红色竟是一眼望不到头,欧阳奂一身喜服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眉目英挺,倒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四十多岁的人。
真正的十里红妆!看来这沈家是花足了大血本给将军府一个下马威。
拂晓心中想着,看向骑在马上的欧阳奂,此时这位新郎官却是一脸凝重,想来心中也是不喜这门亲事的,但是却之只能无奈接受。
喜轿被抬到了府门前,欧阳奂上前对着轿门踢了三下,然后新娘便由喜娘搀扶下轿,两人各抓着喜帕的一头,缓缓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大堂的主位上坐着老夫人,老夫人一身命妇朝服,手拄麒麟拐杖,一身威严,但是面上却含着淡淡的微笑,倒是一旁而立的大夫人,沉着一张脸,目光幽怨,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当家主母的不情愿,不免与这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欧阳奂一踏进大堂便对上了大夫人阴沉哀怨的脸,不禁皱了皱剑眉,心中升起几分不满,好歹今日是他迎娶平妻的大喜日子,请了众多宾客在场,却摆着一副臭脸,这不是当众让他没脸吗?
“一拜天地。”礼官大声唤道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随着礼官的宣布结束,大夫人的脸更沉了,胸口更是闷得厉害,便随意寻了个借口向老夫人告辞后就离开了。
众宾客也窃窃私语起来,大多都是指责大夫人这个主母没有容人之度,坐在上位的老夫人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心中也甚是责怪大夫人,但是还是笑着说:“丽容因为每日操劳府中琐事,因此身子不爽,老身也实在不忍她太过辛苦,便让她先回房休息了,请各位见谅。”
“怕不是身上不爽,是心里不爽吧。”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美妇捂唇笑道,拂晓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妇人,便是欧阳洲的夫人童氏。
“这丽容连日操劳成亲的事宜,自然是累着了,我这个做婆婆的这点总是要体谅着点的,不然让人说了什么闲话就不好了。”老夫人没有与童氏争辩什么,她很明白即使大夫人做错了什么,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媳妇,自家人总是要护着自家人,不然让外人嘲笑就得不偿失了。
童氏本想再说什么,但是身边的欧阳洲却突然拉了她一下,看着夫君凌厉的眼神,童氏意识到这可不是吵架的地方,便不再出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