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
随着一声斥喝,一道阴冷诡异的力道破空而来。我心头一震,随即暗喜,这是狄靖的声音,刚才的叮铃声是他手中的九天玄铁链。
朔麒云显然也没料到狄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拿着银针的手迟疑了一下,我已趁机发力,右手一翻,子夜朝他的肋间刺去。缠在狄靖左手的九天玄铁链也同时向朔麒云喉咙扫去,朔麒云不得已松开扣住我的手,身影极速向后退开。
狄靖如魅影般紧随而至,两人身形交错,银鞭和铁链发出银黑两道寒光,林中顿时劲风四起,交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两人使的都是北冥**,阴冷的寒气自网内向外扩散,像波浪般汹涌激荡,我虽站于两丈之外,竟冷得瑟瑟发抖,不得不再往后退开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突然间各自退开,两人的胸膛微微起伏,双手仍保持最刚才那一击的姿态,沉默地对峙着。
“无双,你在哪?”
上官逸焦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若不是受腿上的伤牵制,以他的功力,绝不会如此被动,早就撇开云影卫的人过来寻我了。我暗自开始担心,不知他还能撑多久。
狄靖没有挪开与朔麒云对峙的目光,只沉声道:“你们先走。”
话音未落,朔麒云的身影已平地拔起,长鞭夹着碎沙石往我卷来,而狄靖亦同一时间飞跃而起,将长鞭截住。
我犹豫了一下,若再不走,悬剑阁的人很快便会将这片银杏林包围,上官逸有伤在身,勉力支撑也撑不了多久。而以狄靖的修为,虽不能将朔麒云伤了,但要全身而退应不是难事。当下不再迟疑,飞身往上官逸的方向掠去。
“师傅,宁儿先走一步,你小心。”我特意喊狄靖为师傅,是为了让他知道我已经恢复了记忆。
刚掠出十多丈,一道剑光猛地从旁杀出,止往了我的去势,“师妹。别急啊,你的情郎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宋莘莘语带嘲讽,手中的剑却是凌厉毒辣。猝不及防之下,我的额角被剑气划破,一股热流立即从额上滑落。碧云剑已被朔麒云击飞,此时我手中只有子夜,虽然只是短匕首。却锋利无比,交击之中宋莘莘也有所顾忌。
额角的血滑至唇边,淡淡的腥甜之气霎时窜进我的嘴里,一股燥热在体内腾地升起,招式变换之间快如闪电,手中的子夜如披上一层寒霜。挥动之间带着阵阵阴寒之气。宋莘莘一怔,动作稍一凝滞,嗤地一声。她的剑已被子夜削去一截。
此时的我只觉燥热难熬,心里似焖着一团火,只有通过不断的出招将这团火熄灭。眼前的一切渐渐变恍惚,宋莘莘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几个白色的身影也加入激斗。我机械地挥动着子夜,一招接着一招。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早已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我自己。
“无双!快走!”
直到上官逸在我身旁一声爆喝,眼前的景物才逐渐清晰起来。宋莘莘的珠钗掉落,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而她的身旁,三名云影卫的人正紧紧护着她,看向我的眼里带着一丝恐惧,地上还躺着三四名云影卫的尸体。
当我茫然地望着这一切,黑暗中,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随即一大片黑压压的阴影迅速往我们移动。
“走!”上官逸一把拉起我的手,往反方向掠去。
吱吱……吱吱……蝙蝠的叫声不绝于耳,拍着翅膀从四面八方飞来,这些有灵性的生灵,得到上官逸的指令,一部份攻击云影卫的人,另一部份却像一团移动的云朵笼罩着我们,随着我们的纵跃飞舞,将我们护在中心。
两人在蝙蝠的掩护下飞快地往林外掠去,上官逸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上官逸,你怎么了?”我一手将他扶稳,目光落在他的左侧大腿之上,虽在黑暗中,仍能看到灰色的长裤早已湿透,紧紧贴着腿侧,“啊,你的伤口裂了……”
“不要紧,趁悬剑阁的人还没赶过来,走!”
两人一出银杏林,后方林中便传来阵阵扰攘声,火光闪动,应是悬剑阁的人从西苑赶来援助了,我的心不由一觉。
“上官逸,不能再继续走了。”
上官逸回身望了一眼,强忍着伤痛的脸上冷汗津津,咬着牙道:“难道你想让我先走?我说过,我绝不会……”
我打断他道:“谁让你先走了?你想得美,只是这样硬闯可不是办法。”
别说这里离南宫门还有几里路,就算闯得出去,也不一定能闯得出檀山,除出悬剑阁和云影卫的人不算,檀山山脚还驻扎着数千名禁卫军,腿伤发作的上官逸就算强行闯下山,日后这腿恐怕要废了。
“你的蝙蝠能将他们引开吗?”
上官逸望了我一眼,便明白了我的意思,白哨子在唇边嘘嘘吹了几声,那些蝙蝠果然有灵性一般,哗啦啦拍着翅膀,绕着我们盘旋了几圈,便簇团往南而去,而我与上官逸却迅速往北折去。
北面是皇亲族裔的行宫,按照赤霞皇族的规定,这些贵族们住进行宫时,是不能带自己的家将的。今晚宫里悬剑阁的侍卫绝大部份被派遣到西苑,故而这里的守卫竟是寥寥无几。
我与上官逸轻松便绕开那些稀疏的守卫,往其中一座雅致的院落掠去,这个小院落我熟悉无比,因为这里是悦妍住的地方,我已来过多次。
刚一进院,银杏林方向便人声鼎沸,两人躲处暗处观望了一下,悬剑阁的人已分成十多个小队,大部份往南面追了去,而余下的四五队人,却举着火把往行宫各个方向搜索。
我与上官逸对望一眼,默契地往那间薰香味浓郁的房间掠去。这是悦妍郡主的闺房,此时夜已深沉,整个院中除了前殿檐下挂着一盏宫灯外,再无其余灯火,下人们也早已歇下了。
悦妍的寝室也是一片幽静,帷幔轻垂,外间守夜的小丫头已趴在桌上睡着了。一进屋里,上官逸身子一软,几乎倒下,我搀扶着他绕到一个格花屏风后,让他坐下休息。待眼睛适应了室内的黑暗,我往他的大腿望去,裤子上早已浸透了鲜红的血,他的脸也因失血而变得苍白。
刚才只顾着一路疾行,现在一旦停下,血腥之气清晰的窜入我鼻子,刚才那种心浮意燥的感觉再次在心头翻滚。理智告诉我,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我强压下那一丝莫名的兴奋,摒住呼吸,从衣摆处撕下一截布条替上官逸扎住伤口。
刚止了血,院外便传来阵阵喧闹,惊醒了已歇下的下人们。须臾,外间守夜的那名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房,将桌上的纱灯点燃。
我从屏风的缝隙往外望去,那小丫头神色犹豫,声音也战战兢兢的,“郡……郡主,外面来了几名悬剑阁的人,说是想进来搜查逃犯。”
帷幔里毫无声息,那小丫头等了一会儿,再次壮起胆子轻声道:“郡……郡主?你醒了没?”
帷幔突然一动,一个绣花枕头从帷幔中扔出,正正打在那小丫头的脸上,小丫头吓了一跳,却也不敢躲避。悦妍不耐烦的声音从帷幔中传出,“找死吗?不知道本郡主最讨厌被人吵醒吗?去领二十棍子!”
那小丫头脸色一白,扑腾一下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道:“郡主息怒,菁儿本也不敢惊扰郡主,可是悬剑阁的人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搜查逃犯的,菁儿不敢拦他们。”
“逃犯?什么逃犯?”
“菁儿也不太清楚,好像说是天魔教的那个魔头逃了,还带着太子殿下的舞姬一起……”
哗啦一声,帷幔被掀开,悦妍的声音已无睡意,“你说什么?晨煞逃了?还带着惜月一起逃了?”
小丫头惶恐地应道,“应……应该是,菁儿是听他们这样说的。”
“蠢货!你什么都不清楚就跑来叫嚷什么?快给我滚去问个清楚!”
小丫头一边应着,一边连滚带趴地跑了出去。上官逸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浮起一片凛冽杀气,与我对望了一眼。看来他的心思和我一样,之所以选择躲进悦妍的房间,是想着万一悬剑阁的人追来,我们也有个有份量的人质。
一阵衣物的窸窣声响起,悦妍下了床,趿着绣花鞋往桌边走去,脚步却突然停住。院子里已经传来阵阵脚步声,门外火光影绰,刚才那小丫头气急败坏地在门外喊道:“你们不能进去,郡主在睡觉呢。”
“快让开,那个大魔头要是潜进来了,你们郡主性命不保,这个责任谁来担?”
上官逸神色冷峻,将我手中的子夜拿在手里,透过那道狭小的缝隙,冷冷望着外面的动静,剑眉却突然一拧。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滴鲜艳的血突兀地出现在窗前的白玉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