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希闵收回法宝,到赵活虎被缚,不过片刻间的功夫。期间周希闵分心他顾,以小半灵力一直源源不绝灌注困龙阙之中,确保法术不散,准拟对付了赵活虎过后,再专心擒住灵猿。他想法虽好,却疏忽了一件大事,那便是这般分心二用之举实是一件极耗心力之事,是以刚刚压服赵活虎之际,一股疲惫之感骤然袭来,他心思登时为之一松,输出的法力大见减弱,若此时他及时醒过味来,倒也不虞有意外出现,可是接下来赵活虎几句威胁之语,尤其提到陆元放之时,竟将他大半心神都牵扯过去,致使困龙阙摇摇欲坠,几欲瓦解。
郭昊关切赵活虎,却也心系老猿安危,见周希闵对困龙阙所生变化似若未觉,顿知机会难得,偷偷将一丝天脉灵力注入破军斧之中。第一次被赵活虎以外的人以异种法力催持,破军斧似有不适之意,轻轻一颤,发出微弱哀鸣,好在周希闵赵活虎二人正做口舌争锋,谁也没能听见。郭昊自知与周希闵修行相差极远,此刻却要当着他面前欲行偷袭之事,心中也是紧张到了极致,手心俱是热汗。便在此时,困龙阙又有明显变化,一道金光肉眼难见,一闪即逝,郭昊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破军斧却毫不犹豫的抛飞了出去。
原来就在郭昊动作同时,老猿也觉察出困龙阙威力大不如前,浑浊的眼珠忽然一缕金光闪烁,跟着竟有一道光轮凭空出现,金光四射,灿烂辉煌。也未见老猿如何作势,那光轮便即飞射而出,狠狠撞击在那由飞沙走石会聚而成的柱子上头。与此同时,脱离郭昊掌握的破军斧也在同时赶到,两相夹攻之下一声大震,但见石屑纷飞,碎沙崩溅,其余五柱随后纷纷碎裂开来。周希闵引以为傲的的困龙阙一息之间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虽然脱离险地,老猿双目变得无神,疲态尽显,此时已无心再寻周希闵晦气,却仍不忘朝他所在方向狠狠瞪了一眼,扭头跑开。周希闵未曾虑及会有此变化,滚滚烟尘中隐隐窥见老猿遁入草丛之中,转眼去得远了,此时再想追赶已是万万不及。他并不知老猿在其中也使了手段,只道郭昊趁自己分神之际偷袭得手,一时间胸中怒火无可抑制,亟须宣泄,五指齐张,便向他抓去。
郭昊急忙退避,哪知方才迈出半步,身后无形气劲无端生出,宛若坚壁,身子竟而被生生震了回来,挪动不得。只这片刻间的功夫,周希闵单掌已然切至近前,疾风如刀,望着那在眼前越来越大的拳影,郭昊呼吸都觉艰难,周围空气都被抽空了似的。
赵活虎大惊失色,他距离郭昊本就不远,被绑缚的如同粽子一般,动惮不得,此时却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气力,忽然挺身一跃,身子离地蹿出,正横在周希闵与郭昊二人之间。
“嘭”声闷响过后,赵活虎被周希闵掌力击中,胸口顿时如受重锤,痛如刀绞,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郭昊脑中“嗡”的一声,心中大震,霎时间仿佛光阴倒转,举鼎山上只身迎向凶兽雪蟒的单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原本淳朴温和的眸光倏然变得冷冽。
再次跌落尘埃,赵活虎头脸衣衫沾的尽是草叶灰土,嘴角浸血,煞是惨烈。其实他是极为怕痛之人,虽然明白此时若软语相求,周希闵顾忌门规森严,便有可能会就此收手,但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哈哈大笑道:“周希闵,你不愧为凤翔峰的杰出人物,真是本事,竟然欺负起一个小孩子来了。但不知你想过没有,要不是我姓赵的百般阻拦,灵猿早落到你手里了,难为一个小孩是什么道理?有种的来一记狠的,让咱尝尝!”他是不想郭昊受到伤害,才以言语相激,将周希闵满腔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周希闵手臂一震,九曲尺收缩而回,受此带动,赵活虎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随即周希闵一脚飞来,正中他小腹,力道虽较之前有所收敛,却也绝对不容小视,赵活虎落地之后身子连翻几滚方才停住,神情委顿,兀自叫嚣不止:“挠痒痒么?再来!”
“你坏我好事,以为我会轻饶你么?”周希闵沉声道,举步就要上前。郭昊忽然跳上前来,双臂伸展,道:“住手,不许伤人。”
赵活虎大急,怒道:“这里没你什么事,给我闪到一边去。”郭昊回头看了他一眼,目泛泪光。见他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此刻却被毅然决然所布满,赵活虎不禁一怔。
周希闵嗤笑一声,不屑之色愈见浓重,道:“你们师兄弟义气倒也深重,可就凭你,拦得住我么?”
“你恃强凌弱,伤及同门,凭的又是什么?”郭昊毫不退缩道。他年纪虽小,质问起来却语气铿锵,殊无畏惧之意。
周希闵眉头一皱,不禁有些刮目相看,讥笑道:“凭什么?凭的就是我道行比你们高,凭你们逍遥殿几个人绑在一起也不是我对手!怎么样,不服气么?”
周希闵这番话霸道至极,但也确属实情,赵活虎听了脸色发苦,郭昊却大是不以为然,道:“你再厉害又怎样,跟别人可有一文钱干系?你打得过我师父么?刚刚提起他的时候,见你可是畏惧的紧呢。若你所说的厉害就是尽找些入门时日比你短,不是你对手的人欺负,也算很有本事么?”他如此连番发问,虽未指望藉此说服周希闵,但他心知赵活虎受创不轻,当下只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却不知自己每一字一句竟都戳中周希闵的短处。
诚然,周希闵入门数十年来,一直修行不辍,在凰羽门算是薄有名声。但他却是深知,和那些真正的年轻俊彦相比起来,自己实在相差太远,恐怕这辈子也别想赶上人家一半的成就。久而久之,自轻之心作祟,心中难免生出自叹自怨之感,只是这事一直不为人所知罢了。不想在他深心处极大的隐秘,今日却被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无心道破。此时他神色虽然无甚变化,掩在袖中的双手却已在微微发抖。
郭昊也怕把话说得重了,周希闵恼羞成怒,心想:“我自己倒是无惧,顶多被痛打一顿,凭着皮肉结实,尚能挨得下来。可赵师兄眼下受伤已重,若因这几句言语惹得周希闵怒火更炙,师兄势必多受折辱。”想到此处,说道:“我经事太少,与赵师兄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说话这般不知轻重。周师兄为人宽宏,还请勿怪。”
这几句话已有示弱之意,但由于是情非得已,并非出自本心,语调不免有些僵硬。而在周希闵听来竟成了讥讽之意,心道:“你跟赵活虎在一起时他不在乎,那是在夸他心胸开阔来着,而我若与你计较的话,就成了斤斤计较的小人了?你几句话就让我成了一个气量偏狭之人,嘿嘿,好恶毒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