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倚真望见郭昊面上犹豫神色一闪而过,心中不禁怦然而动:“难不成冥教遗失的无上天脉九篇神通果真落到了凰羽门手中?”他当然不会相信仅凭郭昊一人,能够持有如此惊天秘宝,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整个凰羽门头上。念及于此,顿时贪念大炽,正想再追问几句,岂料就在这时,身后常风阴森森的道:“师父,你害得我好苦!”
方才常风陡逢惊变,口不能言,短暂适应之后,心神才渐渐宁定,发觉虽然极为费力耗神,好在这具躯体勉强还在自己掌控之中。然而随后将祝雪念一番话听在耳中,常风心中却顿时翻起惊涛骇浪,想到自己竟然愚蠢至厮,这许多年来一直被人利用,成为以身试法的牺牲之物,不由得恨由心生。只是他异变之后,口歪舌肿,是以声发含糊,若非在场之人耳力极佳,还真听不出他在讲些什么。
倚真道人多年来苦心竭虑,不惜行使阴毒诡计,将弟子诳入瓮中,为的就是能够求证出易魂入体术是否真正能助自己借体重生,魂识不灭。此时猜测郭昊身上极有可能怀有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得的魔道天功,实是欢喜的要炸开来一般,反倒疏忽了一直寄予厚望的常风。但听他口出冲撞忤逆之语,还是有些难以忍受,狡辩道:“不要听这个小丫头挑拨是非。当年在天籁谷外,你身陷重围,若非有为师施以援手,你早已是一副枯骨。我教你易魂入体术,也是望你他日遇险之际能够多一线生机。若非如此,你现下早成了这丫头的剑下之鬼,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些忘恩负义的话来气我。”
常风扭曲的面孔上显出迷茫之色,难以分辨这番话是真是假。
祝雪念暗道不好:“这老道道行已是极高,我和昊哥哥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如果这个奇形恶状的常风被他谎言说动,我们还哪还有半分胜算?”眼珠一转,道:“亏你还自称人师,却把弟子还害得如此凄惨,居然还好意思挟恩图报,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可是你这点伎俩骗骗常风这样笨蛋绰绰有余,却瞒不过旁人。你当初救人收徒压根就没存什么好意,就是想让他做你的替死鬼来着。”
倚真受封当朝国师,位份尊崇,连当今天子也都礼让三分,哪曾想到会在自己府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此奚落指责?只气得胡须微抖,若不是怀疑二人身上藏有天脉九篇的经文秘奧,早已忍耐不住而骤下毒手。
祝雪念假作未见,转向常风道:“我且问你,当年这妖道是不是上赶着邀你入门?而你答允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第一件事就是将易魂入体的邪术传了给你?”
祝雪念话音一落,倚真道人脸色愈发阴沉,心想:“这丫头果真是个妖孽!”常风却是怪眼睁圆,说道:“你怎会对此事如此清楚?”他哪里知道祝雪念只是就人论事,猜想到倚真道人阴险狠辣,为了自身图谋,做出牺牲弟子的事一点也不稀奇。
尽管常风语音囫囵不清,祝雪念还是听出他语调中的讶然之意,道:“剥人魂魄,夺体重生,如此美妙的一条长生大道摆在面前,却不得其门而入,谁能不心痒难挠?别说是这个土埋半截、没几年好活的杂毛妖道。就算是你这般年纪,面对如此诱惑,会那么好耐心慢慢苦等么?”经她如此一问,常风竟不由自主的摇了下头。
祝雪念心中得意,又道:“这便是了,为了谋得长生,这妖道当然要不择手段,找一些不明就理之人,让他们去做探路石、替死鬼。等你们这些做弟子的死尽死绝,死路或许真的就能变为通途也未可知。因此我才说,当年他收留了你,从来就未安好心。”
祝雪念可不管倚真道人当初有没有这样恶毒心思,一股脑都栽赃给了他,字字句句不啻万钧巨锤,狠狠砸在常风心头。只见他目光却越发锐利,死死的瞪视倚真,咬牙切齿地道:“我一直感念当年相救之德,敬你如亲生父母一般,没想到你会如此害我!”
事已至此,倚真道人已不屑隐瞒,道:“就算这丫头所说都是真的,那又怎样?你平白无故多活了这许多年,还不是拜我所赐,难道不该有所报答吗?”他急于确定天脉九篇之事真伪,不愿再多费唇舌。但见常风咬牙切齿,显是怨恨之极,难保不会做出不利自己的举动,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袍袖微动,一道缚神索无声伸出,常风浑然未觉之际,已被重重索困,动弹不得。
倚真道人嘿嘿冷笑笑,道:“畜生,忤逆恩师,其罪非小。待我收拾了两个小崽子,再来将你剥皮剜骨,教你知道忘恩负义是什么下场。”这话绝非空言恫吓。他欲图探根究底,查明常风异变根源所在,确是打着这种恶毒主意。
常风双目中如遇喷火,呜呜狂叫,忽然咔的一声脆响,似是骨骼折断,竟是从他体内发出。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异响居然连绵不断,接二连三的传出,常风更是惨叫一声,显是剧痛非常,接着双眼一翻,竟然晕死过去。
静夜寂寂,大殿之中灯火通明,那怪异声响却并未随着常风昏厥而止歇,反倒愈演愈烈之势,听得人毛骨悚然。倚真道人刚才说过狠话,此时却不禁有些心头发毛,脸色阵青阵白。
祝雪念情知他是做贼心虚,趁机挤兑道:“恶有恶报,你把人害得如此之惨,常风这是要变成修罗恶鬼,将你活吞生吃了。”
倚真道人原本还不甚在意,但经她这么一吓,疑心生暗鬼,顿时想起自己所做诸般恶事,确是天良丧尽。狠狠瞪了祝雪念一眼,正想拔腿退开数步,离开常风更远一些,不料就在他将动未动之时,常风肩背之上,一根森白骨棒突兀钻出,疯狂伸长,转眼间已有六尺长大,锐利如枪,直朝倚真道人面门刺到。
倚真道人怎能想到常风手脚被缚之后还会有此突变?急切间拂尘连连猛甩,三道灰色雾气再次出现,分左中右三个方位,风扑残云一般卷向白骨。
那白骨似乎能感应危险,微微一滞,但也只不过须臾之间,表面泛起暗红颜色,一股腥臭之气散发开来,随即嗡声鸣震,毫不停留继续穿刺向前。
倚真道人对自己的迷障之术颇为自信,心中冷笑:“微末之法,也妄想与我争锋?真是自不量......”那个“力”还未出口,猛然间身躯巨震,再去看时,重重灰雾已被冲散的七零八落,棒骨锋芒业已破雾而出,迫至眉前。
倚真道人骇然变色,脚下步伐变换,奇幻无方,顷刻间退出一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