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蔷薇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叶司的动作很粗鲁,不带一丝怜香惜玉的成分。他凑到灯光下仔细察看着周蔷薇腿上的伤恨。
黑色丝袜已经跳丝,从上到下破了好几条,露出几处血肉模糊的皮肉。几片细碎的玻璃碴子扎进肉里,看着有些触目惊心。顺着伤口往下看,血已经浸透了大片的丝袜,黑红色的血迹被灯光一照,变得格外显眼。
周蔷薇对自己这个姿势难堪到了极点。虽然跟叶司不是第一次见面,可也不能这么毫无顾忌啊。她很想扯过那件风衣来把大腿遮上,可叶司看起来相当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的事情,倒像是他平时在实验室的模样,专注而细致。
他这个样子,倒弄得周蔷薇不太好意思发飙了。光线昏暗的包厢里,她就这么安静坐着任由一个男人仔细地看着,光线照在对方黑亮的头发上,显出迷人的光晕来,一时间竟令她看得有些失神。
五年没见,他似乎一点儿也没变,依旧清瘦而白皙,整张脸上书倦气更浓了,像是连走路的样子都带上了几分学者风范。眼前不自觉地出现了五年前两人相处的时光,像是相隔遥远,又像是近在眼前。
“脱掉!”
叶司突然的开口,打断了周蔷薇的回忆。她身子一凛,反问道:“什么?”
“把丝袜脱掉。”
周蔷薇还在考虑这么做的意义,包厢门却被人推了开来。她吓得尖叫一声,几乎瞬间跳了起来,然后扯过风衣盖在了腿上,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因为动作太夸张,鞋跟差点儿戳进叶司的眼睛里。
一个侍应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将药箱递给叶司,然后在对方不友好的目光中默默地退了出去。周蔷薇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些讯息。他一定是误会了,误会他们两人在这里要干点什么下流的事情了。或许他还会想,药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毕竟有些男人玩疯起来很容易伤着女人。
哦不!周蔷薇一下子从头红到了脚,整个人几乎都要滴出血来了。她还在那里害羞,叶司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再次扯掉了那件风衣。
他手里已经拿了把医用剪刀,二话不说上来就一肘子顶在周蔷薇的膝盖上,然后那剪刀便挑起丝袜的一个破口,顺利地从上剪到下。很快周蔷薇腿上的伤口就这么暴露在了叶司面前。
换作别的男人,可能会有点嫌弃吧,毕竟那作品可不怎么好看。可叶司完全不为所动,大概在他眼里这和他实验室的器皿也差不多,而把上面的玻璃碴子清除出来就是他现在的实验目的。
周蔷薇眼见着对方表情严肃地观察了一下伤口,然后在旁边的药箱里挑捡了半天,最终挑了把大小适中长度合宜的镊子出来。随后他又抬头观察头顶的灯光,显然对这种暧昧的亮度不太满意,便起身找到电源开关,将屋子的亮度提高了几个等级。
最后他重新蹲在周蔷薇面前,一本正经道:“请调整一下坐姿。”
他说这话时不带一点调/戏的意味,严谨地真像是在带学生做实验。周蔷薇本想照着这个角度赏他一脚的,现在倒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昏乎了。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她竟真的听话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以方便对方更好地处理她的伤口。可这么一来,她里面穿的安全裤可就露出来了。
她无奈地默默闭上了眼睛,准备任由那个男人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可等了半天却不觉得疼痛,只听到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周蔷薇忍不住睁开眼睛,震惊地发现叶司正在煎她的安全裤。
他已经剪了好几刀,整条裤管已经完全剪破,而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最后一剪刀直接把裤子的腰部剪断。于是安全裤成了一团碎布。
“你干什么!”她明明只伤了腿,可这家伙似乎是打算借机把她全身的布料都给剪烂。
“伤口太靠近裤子,裤管下也有玻璃碴子,不剪破处理时会有麻烦。”叶司说着抬头看周蔷薇一眼,“你到底怎么摔的,摔得这么……完美?”
“赶紧弄!”周蔷薇忍不住暴走,现在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吗?她到底还要维持这个坐姿多久啊?知不知道这真的很让人不好意思啊,而且也很累啊。虽然叶教授你一脸正经相,可我还是害羞啊。周蔷薇在心里大声地怒吼着。
可叶司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窘迫似的,依旧低头专心处理伤口。在周蔷薇的瞪视下,他手脚麻利地夹出一片碎玻璃,如愿地听到头顶响起抽气的声音。这声音听得还挺美妙,简直令他心情舒畅。
本该乖乖给他洗手做羹汤的女人,三更半夜来这种不规矩的地方,是该让她受点教训。叶司这么想着,下手就更利索了,很快细小的玻璃碎片都让他夹了出来。当最后一片碎片被他扔在沙发上时,他终于调侃了一句:“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蔷薇疼得几乎要流泪,思维早已是一片混沌。初听对方这么说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几秒后领悟了话里的精髓时,她忍不住就想拿拳头砸对方的脑袋。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别装得跟我很熟的样子。”当年虽然递了结婚申请,但一直到她离开悉尼,他们两个都没有实质上的那种关系。他嘴里所谓的见过,不过就是有一次她洗澡的时候对方不小心进了浴室,匆忙之下瞥到了几眼。那还是隔着浴房的玻璃和满屋子的水蒸气,能看到点什么?
叶司并不在意周蔷薇的吐槽,一直单膝跪在地上忙手中的事情。他拧开双氧水的瓶子,拿棉棒醮了点,然后一脸平静道:“很快就会发生点什么了。”
周蔷薇刚想张嘴问他这话什么意思,大腿根部就传来了灼人的剧痛。她终于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充斥了整个包厢,配合他们现在这个姿势,不知情的人若看到了,必定会浮想联翩。
“你轻点!”
“我很轻,可再轻也会疼。疼一疼也好,至少会让你长记性,以后别随便来这种地方。”
周蔷薇心想,这是什么地方,你自己不也来了吗?可她问不出口,因为叶司依旧在往她的伤口上涂双氧水。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依旧疼得她死去活来。她在心里不住地哀嚎。其实她早就该知道,这个姓叶的男人睚眦必报,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叶司一遍遍地在伤口上涂药水,同时欣赏着周蔷薇痛得呲牙裂嘴的模样。积聚在心头几年的怨气终于有了片刻的舒解。最后他到底还是有些心疼对方,眼见着周蔷薇疼得脸色都发白了,他终于住了手,开始找纱布替她包扎。
只是手里忙的时候嘴上依旧在解释:“我和你性质不同。我是来找学生的,不像你,是来钓凯子的。”
周蔷薇惊讶于他的读心能力,颤抖着嘴唇问:“你有女学生在这里做那种生意?我倒不知道,这年头大学教授还得负责拯救失足少女?”
“我只拯救过一个失足少女,那就是你。”
“姐夫你真是诲人不倦。”
叶司头也没抬:“前姐夫。”
周蔷薇咬唇不语,看着叶司将一块药用纱布拆开,贴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他说:“今天跟你们一包厢磕药的,有一个是我的学生。不,是我过去的学生。刚刚他已经被我除名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想办法怎么应付他老爹了。”
周蔷薇仔细想了想今天包厢里的人,不由失笑:“真没想到,这年头富二代也得当学霸?”
“他老爹有特殊癖好。儿子怎么玩怎么造钱都没关系,学位一定要修到。当年为了让他考到我名下没少费功夫,眼看着要毕业了……”
叶司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盯着周蔷薇,面色少见的凝重:“你磕了吗?”
“什么?”周蔷薇愣了愣,随即了然,“没有。”
“那就好。”
“我说没有你就信?”
“无所谓,反正我会验尿,这是我的专长。如果你的尿检没通过,我会亲自送你进戒毒所。”
周蔷薇真想翻白眼,所以说认识一个化学天才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平常人需要借助专业医疗人员和仪器才能完成的事情,他随便取个样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就能做到。
“可我吸不吸毒和你有什么关系?”
叶司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和褶皱,又整了整衬衣领口,然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周蔷薇:“社会治安,人人有责。”
如果换作别人说这番话,周蔷薇一定喷他一脸。但这话换了叶司说却是这么地自然和谐。他看上去就长了一副标准的好人脸孔。并且这好人脸还相当精致,让人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
周蔷薇都五年没看到这张脸了,本来以为免疫力已经修炼到足够了,可如今三眼四眼地瞧下去,从前那点小情愫似乎又要被勾起来了。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然后默默将头撇向一边。只是这轻微的小动作也没逃过叶司的眼睛,他立马伸手摸住对方的脸颊,强行将她的脸扳到自己面前。
“怎么,想我了?”
这话一出,屋内气氛顿时热烈了几倍。但还不等周蔷薇回答,就听一记闷响在耳边炸开,整个包厢都跟着晃了几秒,随即就听到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叶司一个飞身过来,在剧烈的晃动中将周蔷薇整个人扑倒在身下,两个人从沙发上滚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包厢厚实的羊毛地毯上。
周蔷薇突然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