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冤枉!”小德子委屈地道:“花蕊一跟奴才说,奴才就立刻去了内务府,那边确实没有银炭,说至少要等下月初才会有。”
夏月蹙眉道:“无论春夏秋冬,内务府都会长备银炭,怎么可能没有?”
“奴才也不知道,但他们就是那么说的啊,姑姑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内务府问,奴才真的没有撒谎。”
小德子的话令慕千雪记起自己有一次去承德殿,明明是九月的天,里面却烧着炭盆,热得让人流汗,东方溯说是为了烘烤衣裳,因为那天确实下了雨,所以她也没怀疑,如今想来……
慕千雪手指倏然攥紧,对夏月道:“你立刻去一趟内务府,把出入记帐的册子拿来。”
“奴婢这就去。”夏月刚走到门口,又被慕千雪唤住,“慢着。”
夏月回过身,疑惑地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慕千雪思忖片刻,摇头道:“不用去了,如果本宫没有料错,那些册子必然被人动了手脚,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夏月惊声道:“主子是说,有人私自贪污内务府的银炭?”
“只怕比这个更严重。”慕千雪黛眉紧蹙,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突然起身往外走去,夏月和小元子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夜色沉沉,忙碌了一天的张进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承德殿,唤过一旁的小太监嘱咐道:“好生在这里守着,每隔一个时辰进去看一次,如果发现炭火不够了,就赶紧添了,陛下受不得寒。”
“是。”小太监应声之余,又好奇地道:“其实这才十月,并不是太过寒冷,这样整夜烧着炭,陛下不会觉得热吗?”
张进面色一沉,“你第一天来承德殿当差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
小太监被他冷厉的目光盯得脖子发凉,低头努力回想着第一天的情景,片刻,他小声道:“公公教导小的们少说多做,不要打听主子的事情。”
“既然记得,就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张进拍一拍他的脑袋,凉声道:“别为了一点好奇心,把这么好的一个脑袋给弄掉了,不值当。”
小太监被他说得冷汗涔涔,连连点头,“小的记住了,多谢公公提点。”
“寅时我再过来。”扔下这句话,张进回了他位于后庭的屋子,然而到了门口,他却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迟迟不曾推门进去。
他记得很清楚,一早离开的时候,把蜡烛给吹熄了,可现在屋里却透着烛光,分明是有人进去过,甚至……还在里面。
他身为承德殿的首领太监,向来独居一屋,而且没他的话,手底下的太监宫女都不会擅自进他的屋子,这个规矩,十几年来都没有破过,现在……难不成宫里出了贼?
想到这里,张进弯腰捡了一块比手掌略大一些的石头,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准备一看到歹人就一石头砸过去。
屋里果然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但并非张进以为的歹人,而且……
张进大惊,赶紧扔掉手里的石头,躬身打千儿,“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夏月瞥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石头,笑道:“公公这是准备拿石头来砸我们吗?”
张进尴尬地笑道:“我以为是进屋盗窃的贼人,没想到会是娘娘。”说罢,他又朝慕千雪赔罪,“奴才鲁莽,还望娘娘大人大量,原谅奴才这一回。”
“是本宫擅入在先,怪不得公公。”
“多谢娘娘。”张进松了一口气,刚想直起身子,耳边又传慕千雪的声音,“不过有一件事,本宫需得好好问问张公公。”
张进连忙道:“娘娘请说。”
“为什么要撒谎?”
张进愕然抬头,“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你真以为本宫不知道陛下的情况?”
张进骇然失色,听这意思,贵妃似乎知道了陛下的事情,这怎么可能,自己可从来没跟人透露过半句,连跟在承德殿侍候的那几个小太监也不清楚陛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又从何得知,难道是纪太医?也不对啊,纪太监都没有回宫,再说这件事陛下一再叮嘱,他又怎敢透露。
“怎么不说话了?”慕千雪的声音令张进激灵灵一颤,低头道:“奴才……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纪临和医十突然离宫,西域突起战乱,还有天未入冬,内务府就送来那么多银炭,你以为本宫会没察觉?”
张进心跳得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强自镇定地道:“奴才实在不……”
“呯!”慕千雪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厉斥道:“事关陛下安危,你却一再相欺,简直该死!”
张进吓得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慌声道:“不关奴才的事情,是陛下……陛下不许奴才说出来。”
慕千雪粉面含霜,“所以这么多日子,你就一直瞒着皇后与本宫是不是,简直糊涂透顶!”
张进被她斥得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道:“奴才也是没办法,求娘娘开恩。”
慕千雪缓了口气,盯着他的头顶道:“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张进不敢再隐瞒,如实道:“之前靠着医先生留下的护心丹好了一阵子,现在吃得多了,效果越来越差,陛下又和以前一样畏寒怕冷,精神也差,要是再找不到月见草,恐有性命之忧。”
慕千雪豁然起身,袖子带翻了茶盏,一整杯茶都倒在身上,她看也不看,只是死死盯着张进,“你……你说什么?”
张进诧异于她的反应,试探道:“娘娘……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慕千雪不理会他的话,只是再一次道:“本宫问你刚才说什么?”
张进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无奈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道:“奴才说陛下……恐有性命之忧。”
慕千雪身子摇摇欲坠,小元子率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扶住她道:“主子小心。”
慕千雪怔怔看着他,半晌,一把推开小元子,跌跌撞撞来到张进身前,紧紧攥着他的衣襟,颤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陛下怎么有性命之忧的,说,都给本宫说清楚,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