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顽皮地在云层里穿梭着,星星还是那样不知疲惫地眨着眼睛。
沉睡中的筱婉突然睁开眼睛,朦胧中看着熟悉的摆设,很长时间才恢复意识,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现在是在筱公馆,自己的房间里。
觉得有些口渴,她穿上拖鞋,披了衣服,下床倒了杯水喝。喝完水后,还是觉得有些烦闷,推开阳台的门,信步来到了阳台上。一阵凉风吹过,筱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如水的月光透过枝叶,斑驳地照在了筱婉的脸上。微凉的夜风佛送来了阵阵的花香,筱婉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惆怅消减了许多。手轻轻地抚摸着腕上那翠绿的手镯,要不是有手镯的存在,她真的会以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而已。
日子如流水一般,就这样从指缝间慢慢地流走,不知不觉中,近两个月过去了。
“小姐,你怎么又在树下睡着了?!”看着筱婉恬静的睡颜,素梅有些无奈,又担心惊吓到筱婉,只能小声抱怨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树下睡觉,万一要是有什么脏东西掉下来怎么办?再者说了,现在的天气虽然不凉,但是被风吹过后,会头疼的。”
“素梅?”刚睡醒的筱婉的声音有些沙哑,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看着素梅嘟着嘴,一副部乐意的样子,嘴角微微地翘了翘,见素梅还有继续絮叨,她轻声说道,“我渴了。”
素梅没有办法,只有停止继续念经,走到旁边的石桌前,给筱婉倒了杯水,筱婉就在素梅的手喝了几口水,感觉嗓子好多了,人也清醒了,捡起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的书,疑惑地说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容易犯困。我们还是四处走走吧,免得一会儿又睡着了。”拍了拍书皮上的尘土,起身站了起来。
“啊!”刚站起声的筱婉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地抓住了椅子背,要不然就摔倒了。
“小姐,你怎么了?”素梅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住她。
“没事,大概是起来的有些急了吧。”筱婉挥挥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呕!”刚说完,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弯下腰,忍不住干呕起来。
“小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赶紧去告诉老爷,让他安排你去医院看看吧。”素梅轻轻地拍着筱婉的后背,焦急地说道。
“没事,不要大惊小怪的。”一阵干呕后,筱婉的额头满是汗,有些虚脱地坐到了椅子上,轻声说道,“给我倒杯水吧。”
“小姐.......”素梅把水递到了筱婉的手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筱婉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把杯子递给她后,轻声嘱咐道:“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老爷。”
“可是,小姐.........”为什么呀?看到筱婉疲惫地闭上眼睛,素梅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唉!”直到素梅的脚步声消失后,筱婉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妈妈去世后,自己更是顾得一个人了。闲暇时候,她就借着书打发时间,时间长了,她也懂得一些常识了。推算一下经期,再想一下跟姬大在一起的日子,她想她十有八九是怀孕了。
想到这里,手不由自主地覆在了小腹上,心里一阵慌乱。她知道,在这个年代,未婚先孕的后果是什么,也知道孩子长大后会面临什么,唯一不知道的是,姬大会怎么看自己,会怎么样对待这个孩子。更不确定的是,爹爹若是知道她怀孕了,会怎么样。
不行,无论如何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他是我的亲人,是妈妈去世后,唯一一个和自己最亲近的人。突然,筱婉的眼神一凝,抚摸着小腹,打定了主意。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这是自己找到的一个说服自己留下孩子的最好的理由。
“小姐,喝点粥吧。”素梅端着托盘过来,轻声说道。
筱婉扫了一眼托盘上的白瓷碗,碗里的白粥上面点缀着几颗枸杞子,红白相衬,不禁让人食欲大开。
筱婉端起碗,舀了一口粥放到嘴里轻轻的嚼着。粥熬得很够火候,再加上枸杞子淡淡的甜味儿,筱婉微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几口粥下肚后,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小姐..........”素梅到底是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可是看到筱婉刚有点食欲,有担心自己的话让她伤心,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筱婉手上的动作不停,又吃了几口粥后,把碗放到了旁边的石桌上,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抬起头看着素梅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素梅怕是已经猜到了。看到她眼睛里满满的担忧,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唉!”筱婉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明天陪我出去一趟吧。”
“是的,小姐!可是,我们要通知老爷吗?”素梅知道筱老板平时对小姐也不是很关心,但现在这个情况,她还是希望小姐她能够有个依靠。
“算了吧,不要跟爹爹说。就像我们平时上街时的那样吧。”筱婉看着天上不时变换的白云,语气平静地说道。
看着筱婉浑不在意的样子,素梅眼圈有些泛红,这样的小姐更让人心疼。
第二天早晨,待筱老板出门以后,筱婉和素梅走出了筱公馆。拦了一辆人力车,两人来到了普通人开的成衣铺子,进去一会儿功夫后,两个人从后门走了出来。
筱婉换下了她原来的衣裙,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粗布衣裤,头上围着同色的布巾。两个人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个门面还算是不错的药铺,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嗯,从这次的脉象来看,比上次好多了。药还得继续吃,按照我上次给你开的方子,再吃上三天后,来这里复诊。”一个三十来岁的坐堂医生,一边给眼前的病人把脉,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大夫。”病人点头道谢后,起身离开了。
接着轮到了筱婉,大夫示意她把手放平,然后手指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脉搏上。过了一会儿,说道:“恭喜你,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是吗?谢谢大夫。”筱婉声音嘶哑、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现在被大夫确认后,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听到筱婉情绪低落和刻意压低的嗓音,大夫疑惑地打量着她。看到筱婉放在桌子上的手,细腻如玉,指头圆润,白皙的手掌里根本没有因劳作而产生的厚茧。这双手跟她身上的穿着打扮完全是不搭的,大夫了然,对筱婉的印象有了改观,态度也不像刚才那样客气了。当他抬起头,看着筱婉温婉的眉宇间那抹不掉的忧思后,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如果这位.........如果这位大嫂家里有困难的话,在下或许可以帮上忙。”
大夫说的隐晦,言外之意就是,要是筱婉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他可以帮忙开副打胎药的。
“不用了,我没有什么困难。”筱婉语气凄凉,态度却很坚定地说道。示意素梅支付诊金后,就离开了药铺。
看着筱婉匆匆离开的背影,大夫摇摇头,忍不住嘀咕道:“真是个既矛盾又奇怪的女子。”
“小姐,小姐,您走慢点。”看着筱婉急匆匆的样子,跟在后面的素梅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小姐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这可是不能出任何差池的。
听到素梅的提醒,筱婉才意识到,自己走得有些急了,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小腹。
筱婉换回衣服后,主仆两个人卖了几样东西提在手里,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青柳公寓。看着门窗紧闭的公寓,筱婉的心里一阵凄凉,只觉得胃里有些酸,忍不住干呕了一阵。
“小姐,您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素梅心疼地说道。看着筱婉眼睛盯的方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就到街角处买了包瓜子,坐到公寓门前那个昏昏欲睡的老妇人身旁。
素梅只是说自己走累了,过来歇歇脚。请老妇人吃瓜子,两个人就这样边吃着瓜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见自己要打听的消息都打听到了,素梅拍拍屁股起身离开了。
找到筱婉后,素梅就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原来自从姬大离开后,这个公寓就一直没有租出去,这个老妇人是被雇来临时看房子的。说来也奇怪,公寓里那些伺候过姬大的那些仆人也都离开了。
当素梅向老妇人打听姬大的时候,老妇女只是说那是一个像迷一样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除非他自己想现身。筱婉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回到筱公馆后,筱婉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望着远处火红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老爷回来了,他刚才派人来吩咐说,让您过去一起用晚饭。”素梅走过来,低声说道。
难道爹爹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听到素梅的话后,筱婉蹙着眉头,在心里想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以爹爹的性格,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亲自过来问的。不管怎么样,既然爹爹开口了,不能不过去的。
一番收拾打扮后,筱婉觉得脸上已经看不出憔悴了,才来到了餐厅。
“婉儿,快过来坐!”看到筱婉走进来,坐在餐桌旁的筱老板笑呵呵地招呼道,待筱婉坐下后,他有关心地问道:“婉儿,最近过得还好吧?爹爹这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来我们父女见面的机会都少的可怜,婉儿,你千万不要怪爹爹呀!”
筱婉面带微笑,语气亲切地回答着筱老板的问题。餐桌旁,父亲笑容可掬,脸上的关切之情毫不掩饰,女儿笑容温婉,恭敬有礼,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
“来,婉儿多吃点,我看着你最近都瘦了。”开饭后,筱老板不住地给筱婉夹菜。
“爹,您不要只照顾我,您也吃。”筱婉也象征性地给筱老板夹着菜。
“来,婉儿,尝尝这红烧鲤鱼。这条鱼可是爹爹今天亲自钓上来的。”说着,筱老板就把仆人刚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红烧鲤鱼放到了筱婉的面前。
“呕!”一股鱼腥味儿刺鼻而来,筱婉终于忍不住,侧身躲向旁边,干呕起来。
“小姐!”素梅惊呼一声,赶紧端着盂盆儿跑了过来,轻轻地拍打着筱婉的背,让她舒服一些。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筱老板吓了一跳,脸色凝重地询问道。再有一个月,你姬先生就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没事的,爹爹。只是天气太热了,有些中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爹爹,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女儿就先回去了。”漱完口的筱婉觉得舒服多了,只是不敢多闻那鱼腥味儿。
看着筱婉脸色发白,对着那盘鱼隐忍的样子,筱老板突然福至心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婉儿,你是不是..........?”怀孕了。
筱婉听到筱老板的话,不禁眼睛瞪大,素梅的眼睛里也是一片慌乱。看到这里,筱老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抿着嘴,忍不住笑了:“太好了,婉儿,你真是爹爹的宝贝女儿!不,不!你简直就是爹爹的福星!赶紧回去,好好休息着,不要委屈自己,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开口。”看着两个人还呆愣着呆在那里,他挥手催促道,“还愣着什么,素梅,赶紧扶着小姐回去休息。”
看着筱婉、素梅走出餐厅的背影,筱老板后背靠着椅背上,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个商人,看问题当然跟别人不一样的,别人看到的筱婉肚子里的是孩子,而他看看到的却是数不尽的钞票。要是姬大回来后,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不定能多给自己一船的货物呢!
筱老板在这里盘算着,而筱婉主仆的脸色却不好。素梅看着筱婉的脸色,几次要开口,都生生地咽回去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样地安慰着小姐。
刚开始知道小姐怀孕了,她担心老爷知道后,会骂小姐。可是,当看到老爷不但没有骂小姐,却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时。她的心里更加难受了,她更加心疼小姐了。
日子又划过了二十天,离姬大的船队会冰璃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筱老板这几天的情绪高涨,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笑。他吩咐手下的人去码头等着,看到船队后就火速回来报告,他亲自去迎接。
可是左等右等,总是不见船队的影子,就是到了和姬大说好的日子,船队依然没有出现。筱老板有些着急,不过还是抱有希望,觉得在海上航行哪有那样一帆风顺的,晚到几天也没有关系。
又是十天过去了,姬大的船队还是没有回来。筱老板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再等等,再等等,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他等得,有的人却等不了了。银行很快就上来催债了,筱老板好说歹说的,银行就是不松口。没有办法,他只能把公寓抵押给银行,让他们宽限几天。
银行的人很严谨,他们算好了公寓的价格,然后按照这个标准贷款的,并且声明,五天后,要是筱老板拿不出钱来,就收了他的工厂和公寓。
银行的人走后,筱老板火急火燎地来到了海边,希望姬大能够给他惊喜。可是除了失望之外,他什么也没有等到。眼看着三天已经过去了,筱老板不能干等着,就想岛上的富户借钱,并保证船队回来后,一定还钱。
富户们也知道筱老板有三艘货轮的事情,当初的时候也眼红过,现在见筱老板球上门了,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们说道:要借钱可以,他们不要筱老板的保证,他们想要当初筱老板和姬大签订的合约。
筱老板当时就傻眼了,他和姬大之间哪里有什么合约呀?!回到公寓后,他就气匆匆地来到了筱婉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