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畔,段煨大军已整装待发,前军已河面上铺设了浮桥,但为了稳妥起见,四人一队,骑兵则下马牵马渡河。
此时已是戌时,段煨大军开始缓缓渡河,一列列火把点缀着十余丈的大河,甚为好看。前面渡河的是步卒,中间的骑兵也开始牵马渡河。
段煨也牵马手持长枪开始渡河,就在这时,身后的树林中突然冲出两千多士卒,喊杀着冲向了北岸尚未渡河的两千步卒。
两千后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开始大喊大叫着扔下粮草辎重四散逃跑,张绣一马当先,挥着长枪冲入人群中,长枪上下翻飞,后军士卒沾着即死,士气瞬时崩溃。
正在渡河的段煨大呼不好,他也是领兵大将,深知敌军由后而来,那么前面必然也有埋伏,便大声制止有些慌乱的骑兵队伍,“速速掉头,杀向北岸。”段煨大声喊道。
就在这时,南岸也发生变故,陈宫指挥着两千士卒同时冲出,杀向了已经渡过大河,正扭头看着北岸不知所措的前军。
张绣占据北岸后,大声喊道:“迅速收拢辎重,射杀敌军。”
士卒们听到命令,迅速将岸边的辎重车辆摆好,而后拉开长弓,冲着大河中间火把亮处就是一顿猛射。
正要掉头杀回的骑兵顿时纷纷中箭倒地,不少马匹中箭生疼之下,挣脱了骑兵的牵引,在冰面上四处奔跑,冰面光滑,不少战马奔跑几步后,马蹄打歪,身躯重重摔倒在冰面上。
段煨大急,手中长枪拨打着箭矢,大声喊道:“勿要慌乱,上马杀回去。”
羌人骑兵的弱点此时暴露无疑,哪里还管段煨的命令,纷纷上马四散着奔逃,一时间渭水之上大乱,火把四处都是。
段煨身边剩下不到三千人,这时,几名士卒突然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响声,顿时都是脸色大变,一名士卒惊恐之下大声喊道:“快跑啊,冰面开裂了。”
这一喊之下,原本就惊恐的士卒,再也顾不得许多,迅速翻身上马逃离,段煨看到此景,心中哀叹一声,也顾不得许多,翻身上马,带着亲兵策马向东北冲去。
战斗很短暂,不过半个时辰不到,战事便结束了,南岸过河士卒被陈宫逼降,北岸张绣也无力捉拿奔逃的骑兵,但也俘虏了近两千人。
一名士卒奔至,看到张绣,便施礼说道:“启禀将军,长史有令,命将军将俘虏留下,自率军追击段煨,至万年与主公汇合。”
张绣点点头,而后留下五百士卒看守俘虏,自己率领一千五百士卒向北而去。
第二日段煨奔至万年,却发现万年已被张俊占领,又看看自己身边剩余的数十人,段煨一声叹息后,命士卒下马,向张俊投降。
至此,北地段煨被灭,张俊随即便命伍习率军三千入驻富平。张俊念及段煨善待贾诩家眷,便留了段煨性命,押送长安看守。
许昌,大司马府。
曹操站在窗前,双目冷冷的看着窗外,冬日的早晨,天气寒冷,虽不曾下雪,但窗外的树枝上仍然结了冰霜,异常好看。
堂上两名奴仆正在小心收拾,不时悄悄看一眼曹操,不明白曹操为何大早上发火,平日里发火后,都会让人寻来几名重臣商议,可今日自接到一封帛书后便开始发火,一直到现在都未曾使人前去请几名大臣。
待仆人收拾妥当下去之后,曹操才深深吐了一口白气,而后关上了窗子,走到案几前,又拿起那封帛书看了看,冷笑着说道:“张俊小儿,吾不去寻汝晦气,汝倒是敢撩拨与吾。”
说完,曹操走到炭盆旁边,将手中帛书轻轻一松,帛书便飘然落入炭盆之中,一团烈焰猛的窜起,一闪一闪映着曹操的脸庞。
曹操之所以生气,不为别的,乃是因为吕常送来书信言军中流言四起,说是曹操为了彻底霸占杜氏,故意使人杀了自己的义子——少将军秦朗,甚至连寻常百姓也听闻此事,当作饭后闲谈之资。
可此事倒也确实,并不冤枉曹操,曹操包括吕常都不清楚秦朗到底死于何人之手,吕常以为自己得手,可吕常也不是笨人,事后联系到潼关之乱,总觉得秦朗之死太过蹊跷,想要联系到张俊身上,但却没有任何证据。
对于曹操而言,此事不过一时流言罢了,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和军心,即便此事是吕常所为,但流言之事定是张俊小儿使人散播,本来曹操因为失去关中而生气,因为此事更是恼怒张俊。
“启禀主公,程尚书与郭军师求见。”门外侍卫说道。
“请进。”曹操沉声说道,而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此事再怒,也不可表露出来,否则自己便坐实了这件事。
程昱和郭嘉进来行礼之后便坐在了下首,两人也听闻流言之事,但并未放在心上,看曹操也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两人也就放心了。
“不知仲德与奉孝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曹操开口问道。
程昱和郭嘉对望了一眼,程昱开口说道:“主公,如今关中士卒已撤回许昌,答应张俊钱粮等物也已交付,主公对关中可有计较?”
曹操冷哼一声,显然对张俊占据关中和勒索钱粮之事颇为不满。曹操看着程昱问道:“仲德可有计较?”乐
“臣以为可有两策,其一便是命子廉将军(曹洪)南下占据宛城,向刘表施压,命其下令禁止荆襄财货流入关中,封锁函谷、弘农、黄河之地,不得商人入关中;其二便是使天子下诏,令马腾、张鲁攻打长安,万不可使张俊在长安站稳。”程昱说道。
曹操点了点头,对这两策颇为赞赏,关中疲敝,人口凋零,长安之地之所以繁华,人口聚集,无非便是商业,若是能使‘釜底抽薪’之计,断绝关中商业,那张俊可就难了,没了商业哪里来的税收,没了财物自然也无法壮大。
至于马腾、张鲁,确实可以利用,张鲁自不必说,张俊占据长安,威胁最大的便是张鲁,汉中繁荣,关中之民逃离居所后便是南下汉中、蜀中之地,若是张俊觊觎汉中人力、财力,张鲁自然会出兵。
西凉马腾,倒是个问题,曹操并不放心马腾攻打长安,虽说是驱狼吞虎,可又怕走了张俊,引狼入室招来马腾,但若是不用马腾,仅凭张鲁之力,只怕还拿不下长安,这才是曹操为难的地方。
郭嘉似乎看出了曹操的忧虑,便开口问道:“主公可是担忧马腾?”
曹操点点头说道:“正是。”
“主公可是怕马腾不奉诏?”程昱问道。
曹操摇头说道:“马腾其人吾还是了解的,其祖乃是马援,世代忠于大汉,天子下诏其定然出兵,吾只是怕其夺了长安之后。”
郭嘉笑着说道:“主公不必忧虑,马腾虽兵多强悍,然其人无谋,在下并非小瞧马腾,若说张俊占据关中尚有能人相助,马腾占据关中只会使关中之地愈发混乱。”
曹操一听,急忙问道:“奉孝以为马腾不得民心?”
郭嘉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马腾麾下之卒多为羌人,生性残暴,昔日边章、韩遂、北宫玉、李文侯叛乱,兵逼关中,致使关中之地大乱,若马腾入关中,必为关中百姓所不容,若真到那时,主公只需手书一封予以韩遂,马腾便无路可走。”
曹操一听便明白了,韩遂昔日杀了叛军其他首领,而后被朝廷招安,马腾、韩遂虽为结义兄弟,但到时候若是自己出兵攻打马腾,韩遂说不得会在其身后杀出。
想到这里,曹操淡然一笑,这时郭嘉接着说道:“如今之敌乃是袁绍,若是主公能败了袁绍,到时由河东出兵亦可攻入关中,是以主公不必为马腾之事担忧。”
曹操再无疑虑,如今正是与袁绍对抗之时,正如程昱所言,曹洪入驻宛城,只是为了向刘表施压,现在曹操还无心占据整个南阳。
曹操拍板说道:“就依仲德之计,明日便使天子下诏。”说完,曹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从案几上拿出一卷竹简说道:“此乃梁子虞(梁习)由陈留送来的书简,言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恳请朝廷拨下钱粮,在豫州之地修渠,不知两位以为如何?”
程昱想了想后问道:“主公,荀大人是何说法?”
“文若之意乃是此法可行,只是吾担忧由此所耗民力、财力过大,若是袁绍出兵,只怕我军仓促间难以应对。”曹操皱眉拂须说道。
郭嘉一听便明白了,曹操其实心里是想做的,但又害怕袁绍出兵,郭嘉想了想便说道:“主公,此事不妨,袁绍两年之内断不会出兵中原。”
曹操其实心里也知道袁绍占据了幽州之后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地方,尤其还关系到乌桓、鲜卑等族,更是慎之又慎,但曹操确实有些害怕袁绍,毕竟袁绍兵精粮足,不过听郭嘉说的如此笃定,曹操便也有些放心。
两军如今的态势便是对峙,或许会有些小磨擦,但这都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要命的是看谁先出错,那便是导火索了。
曹操之所以答应张俊,放任张俊占据长安,便是有些害怕此事会成为导火索,一旦自己陷入与张俊的战事中,袁绍便极有可能出兵,‘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为了一个关中而丢了中原,这时曹操不能承受的。好在张俊也懂得在两边各取所需,便占了些便宜也就罢了。
曹操点头说道:“既如此,便照梁子虞所言,再者关中之事,还需两位多多费心,断不可养虎为患。”
“谨遵主公之令。”两人施礼说道。
正当程昱准备告辞之时,突然想起一事,便转身施礼说道:“主公,还有一事。”
曹操一愣,问道:“何事?”
“便是关云长之事,主公莫非要重用与他?”程昱问道。
曹操听后,便笑着说道:“原是此事,仲德无需忧虑,吾自有打算。”
程昱却开口说道:“主公,关羽其人虽勇武,然其兄刘备乃奸诈之人,如今虽下落不明,然其定然已投往别处,若是投往袁绍处,他日我军与袁绍对垒,关羽当如何自处?”
曹操听后有些不乐意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仲德所言有理,吾会仔细思量。”
程昱见曹操没有明确表态,还要再开口相劝,旁边的郭嘉赶紧拉了其一把,施礼后拽着程昱离去。
郭嘉岂能不明白曹操的爱才之心?况且这其中还关系到曹操当初纵容刘备,造成了刘备反叛占据徐州,程昱现下说及此事,曹操岂能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