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怎样,他一直苦苦期望,或者说一直奢望的希望便在眼前,倘若不去面对,于他于曾念钰,皆不公平。
凌玄踌躇犹豫许久许久,直到明月西斜,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向门口走去,自语道:“师父,不管怎样,徒儿一定要救你。”
他轻轻敲响上清真人的房门,门内传来上清真人平和的声音,道:“进来吧。”
凌玄推门而入,见上清真人便未入寝,而是向着窗口坐在木桌前,独自赏月品茶,似是早便在等着凌玄。未及凌玄开口,上清真人道:“小玄子,你似乎来迟了。”
凌玄道:“师父知弟子会来?”
上清真人示意凌玄坐下,道:“那日我在傲剑天手中救下你,便知今日你会来找我。”
凌玄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恳请师父救救她,她于我的恩情,便像是师父般,对我有再造之恩,弟子万死难以报答其一。”
上清真人微笑道:“小玄子,你如实回答我,你对她,便真的只是师徒之情吗?”
凌玄微微一呆,旋即沉默了下来,上清真人也不催促,始终微笑着看着他,整个世界似乎突然之间便安静了下来,凌玄只听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动着,再无一丝一毫其它声响。他反复思索着上清真人的话,你对她,便真的只是师徒之情吗?这一刻,凌玄心中极为复杂,他想起了上官冰郁,想起叶不凡,以及曾念钰那颗痴情的少女之心。
“师父,往后有我,你放心,今日之事,他日我必然叫这群魔教妖孽十倍百倍奉还。”
少年幼小的心,从未有过的坚定。
“小玄子,也许叶师兄可以帮助我们,对,叶师兄修为如此高深,他一定可以帮助我们。”
“叶师兄。不知此次招摇山之行,师兄是否无恙?”
“多谢师妹关心,承蒙几位师叔及同门师兄弟照顾,在下安然无恙。”
“师兄长期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小妹特地为师兄绣此一绢,希望小妹一点心意能为师兄带来吉运,还望师兄笑纳。”
…………………………
往日种种,忽然之间爬上凌玄心头,百感交集,他垂下头,一滴清泪悄悄滚落下来,承受着心中撕裂般的疼痛,他轻声道:“是的师父,弟子能有今日,是她一手赐予的,她对弟子的恩情,犹如再生父母,弟子岂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上清真人微笑道:“如此甚好。小玄子,并不是为师不通情达理,可是你与她终究有师徒名分,倘若你有丝毫妄想,为师宁愿承受言而无信之名,也不会救她,否则,倒是为师亲手将你送上一条不归路。”
凌玄心中一颤,趁上清真人不注意,悄悄拭去眼角泪水,道:“弟子不敢,况且她一颗芳心已早有所属,便是弟子大逆不道有那非分之想,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弟子只求师父救她一命,往后一心将她当做师父,尽心报恩,再无其他非分之想。”
上清真人微微点头,其实,以他对人情世故的老练程度,又岂能看不出凌玄心中的真实想法呢,之所以有此一问,便是要凌玄亲口许下承诺,将来不要犯下不可挽救的大错。上清真人点头道:“如此,为师便放心了。之前为师叮嘱你带一缕她的残魂前来,你是否带来了?”
凌玄自怀中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仙乐盒,郑重其事的交给上清镇人,道:“师父,她便在里面。”
上清镇人接过小巧玲珑的仙乐盒,探出一丝法力至盒中探查,片刻后,微笑道:“小玄子,你胡乱一通替她束魂,便不怕反倒害了她吗?若不是此盒材质独特,且有极为阴柔之法阵封存住一些音符,具有隔绝外界之纯阳之气的效力,恐怕她早已魂飞魄散。”
闻言,凌玄生生后怕出一身冷汗,道:“当时情况危急,情急之下弟子未加思索便……师父,她是否安好?”
上清镇人道:“无碍,虽然失去意识,不过残魂尚在。”
凌玄暗自呼出一口气,此才放心下来。上清镇人面色严肃了下来,道:“救她不是不行,不过,我尚缺两件东西?”
凌玄急道:“师父,是何东西?”
上清镇人道:“真情之蜡,忘情海之泪。”
凌玄不解,问道:“师父,何为真情之蜡,何又为忘情海之泪?”
上清镇人道:“所谓真情之蜡,便是承载人间最真挚之情的蜡炬,为师需用它为她重塑玉体,有真情之蜡重塑她的身躯,便可保她生前神韵;所谓忘情海之泪,便是忘情海世界现今宫主无情仙子之泪,有其泪为引,为师方能以仙法引其魂归体,毕竟她的三魂七魄只剩下一丝残魂,其余各魂各魄,流浪各天各界,无忘情海之泪,便无法指引其魂归体,便算重塑其身躯,也不过是无魂无魄的行尸走肉。只是……”
上清镇人微微一叹,接着道:“只是人间早已变得冷漠无情,真情之蜡何处寻觅?忘情海世界现今宫主无情仙子,乃是出名的无情之人,让她落泪,更是比登天还难。”
凌玄自怀中拿出那只临摹着那句‘冰郁,我爱你’的蜡炬,递给上清真人,道:“师父,不知此算不算是真情之蜡?”
上清真人接过蜡炬,翻转观看,见其上五个小字,后三个字小心翼翼的构造,苍劲有力的笔法,而前两个字与后三个字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苍劲大气,多了几分小巧秀气,显然是出自两人之手。上清真人颇有深意的望向凌玄,凌玄宛如做了亏心事般垂下头,面色微红。上清真人哑然失笑,道:“为师倒是想先听听此蜡炬背后的故事。”
凌玄嚅嗫道:“师父,这……这……”
见凌玄作此等女儿态,上清真人心中最后一丝顾虑随之烟消云散,笑道:“呵,如此羞涩,不说也罢。为师看得出,此蜡承载着一名女子的委婉深情,真情之蜡,非它莫属。”
凌玄大大呼出一口气,让他讲出与上官冰郁的那一段青涩之情,他的确有些难以启齿,闻听此蜡可做真情之蜡,他心中暗喜,道:“师父,忘情海世界宫主无情仙子,现今便在此处。”
“哦?”上清真人闻言,显得几分意外,旋即恍然,摇头笑道:“有朋自远方来,我却未曾识出其尊颜,实在失礼。”
次日,无情仙子刚刚睡醒,睁开眼睛的瞬间却惊恐的发现,四双眼睛直盯盯的瞪着她。她惊得不轻,忙拉过被褥牢牢护在胸前,毕竟,四双眼睛有三双的主人是色咪咪的男子。她惊惶不定的道:“你们,你们要作甚?”
紫儿缓缓靠近她,笑道:“嘿嘿,蚌女,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紫儿可爱的笑容在无情仙子看来,端的比地狱恶魔还要可怖三分,她的话,更是莫名其妙,无情仙子顿时一头雾水,道:“哭,我何为要哭?”
上清真人微微行礼问候,道:“不知无情宫主驾临,有失远迎了。”
无情仙子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你们,你们莫非想杀人灭口?”
四人同时一滞,想起欠无情仙子无数银两之事,不由摇头苦笑。未避免误会继续深化,上清真人和颜悦色的解释了要她哭的前后缘由。听完,无情仙子大吃一惊,道:“哭?别开玩笑,老娘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