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第二天把杜承泽跟送聘礼的人送上去通州的路,就马不停蹄的办杜文镜交代的差事了。
做戏要做全套,林薇本来也打算好好去庙里拜拜,这次就当做顺便了。
林薇是跟翠莲一起去的寂照庵,这里的香火并不旺,只有偶尔会有几个来求子的妇人。
一路走来,林薇只觉得越走越凉,越走越幽深。
“翠莲,咱们一会多捐点香油钱吧,看看这人烟荒芜的,也不知道这家古寺怎么坚持下来的。”
此次之行的目的,林薇早就告诉翠莲了,是为了一位老尼姑来的,闻言点点头,“可不是嘛,最起码这路得修好一些点,还有这些树得修剪一下,否则哪有人敢上来啊。”
两个人一路吐槽的走了好久,才得见寂照庵的大门。
可能是平日里见不到几个人,两个香客一上门,受到了非比寻常的热情礼待。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送斋饭的,林薇还从来没有在寺庙里收到过这种待遇。
“师傅不必多礼,此次我们前来是为了求子女签的,听说这里的送子娘娘甚是灵验。”
林薇说着拿出一小包银子,放到庵主手里。
果然摸到真金白银,庵主脸的笑容更和气了,“那您可真是来对了,我们这里还有灵符,到时候报官让您三年抱俩。”
一行人说着就往大殿走,跪拜完成之后,林薇对着翠莲使了个眼色。
“姐,娘不是说了,为了更灵验,让咱们直接请座送子观音回去嘛,要不咱们干脆建座家庙吧,也好一日三餐拜着,祈求咱们多子多福。”
林薇点点头,附和道,“不知师傅可否顺便能让我们请一位大师回家。”
说着林薇眼神不住地往过往的尼姑身上瞄。
庵主也被林薇这个请求弄得一愣,这请神进府的见过,还没见过请人进府的呢!
林薇趁机又往庵主的手里塞了不少银两,笑盈盈的望着她。
庵主被接二连三的塞银子,也大致明白林薇要做的事情了,“那我把庵上的尼姑都找来,看看您想请哪位回去?”
这可是多少年都难得一遇的好事,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尼姑庵都轰动了,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尼姑都飞奔聚集了过来。
这寂照庵真如这个名字一样,山深人少,香火不旺,尼姑也少,只能维持在温饱的程度不说,每天干的活还又多又杂。
要是能去到杜府,吃的好不说,还不用干杂活,每日只需要念佛抄经,还有人伺候,小日子岂不美哉。
林薇看面前的大小尼姑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下意识的看了庵主一眼,又提了一个要求,“有年张一些的嘛?家母年事已高,想要找一个年纪相仿些的。”
庵主这下是真的确定了,这两位还真是来找人的,扫了一眼站在这里的尼姑,又看了一眼林薇,推测了一下她的年纪,心里有了猜测,“倒还是有一位,只不过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利,平日里只在房间诵经念佛,要不您跟着我去看看?”
林薇笑得更加真心了,这位庵主可真上道啊,看来这寂照庵能存活到现在,这位庵主功不可没啊。
“好,庵主请!”
等见到刘嬷嬷时候,林薇才明白什么是老态龙钟,什么是老迈不堪,头发都白了,牙齿掉的一颗不剩。
可跟林薇说话的时候,却目光如炬,声音洪亮,头脑清醒,这简直就是神反转。
“请问你是?”
“奴家姓林,夫家姓杜。”林薇微微一笑,明显提到杜字的时候,这位老嬷嬷脸皮抖动了一下。
“杜?”
“对,姓杜,奴家的婆婆也姓杜,名讳婉秀。”
刘嬷嬷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眼圈一下子红了,本来坐着的身子,一下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小姐,小姐,还活着,她在哪里?”
林薇见这个样子,一下子上前扶住她,把她扶着又坐下,“嬷嬷莫急,我这次来就是接您回家的。”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刘嬷嬷顿时老泪纵横,“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老爷夫人在天保佑呐,没想到我还能跟小姐团聚!”
看着刘嬷嬷这个模样,林薇心里也酸酸的,嗫嚅了两下她还是没能把婆婆已经去了的事情告诉她,这人年事高了,大喜大悲的容易出事。
林薇上山的时候就是带了轿子上来的,把刘嬷嬷安顿好,林薇又塞了不少香油钱给庵主,算是报答她这么多年照顾的恩情。
一路上刘嬷嬷就不停的叨念杜氏小时候的事,还不断地打问杜文镜的事。知道她给杜家添了两子一女,喜得只拍手,直呼祖宗保佑,杜家后继有人之类的。
后来知道杜文镜官至三品,今年刚刚调回京,更是喜得又哭了一场,直喊杜文镜有老爷当年的风范,也是书读的好,学问做得好,他们家夫人一眼就看中了云云。
从寂照庵到杜府,林薇听了一肚子的当年往事,反正是他们家小姐那里都好,他们家老爷夫人夫妻恩爱,就是只字不提卫国公府发生的那段事情。
林薇带着刘嬷嬷回到家的时候,杜文镜也早早从衙门回来了,专程等着呢。
“你,你是小姐的儿子?像!真像!”刘嬷嬷一见杜文镜,就上前握住他的手,细细的打量着,“跟小姐长得真像!”
杜文镜眼圈微红,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扶到座椅上,“是我来晚了,让嬷嬷受了那么多的苦!”
“不苦,不苦,能等到这一天,嬷嬷受的苦都值了。”刘嬷嬷擦着眼泪,边哭边笑,“跟小姐比起来,我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对了,小姐呢?小少爷,小姐在那里?”刘嬷嬷擦干眼泪,扫了一圈,没看到杜氏的人,不由得有点疑惑。
杜文镜看了林薇一眼,林薇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没有把杜氏的事情告诉她。
“嬷嬷,我娘她,她。”杜文镜说着蹲在她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娘当年落水被救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后来生下了我,月子坐的也不好,操持家业,为了我的学业,身子一直没有好好休养,所以,所以。”
杜文镜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看刘嬷嬷的眼睛,“已经去了二十年了。”
刘嬷嬷听得这话,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本来坐着的身子,噗通一下子跪了下来,“小姐啊,我可怜的小姐,是老奴没有好好照顾你,是老奴的错,没有守住老爷跟夫人的所托呐!”
说着说着身子一下子软到在杜文镜怀里,这下林薇也顾不得别的了,提着裙角就往外跑,叫大夫。
府里上上下下满乱成一片,林薇从库房里搜罗出小半根人参来,这是林薇当年生小如意的时候用剩下的。现在派上用场了。
把参片放到刘嬷嬷的嘴里,吊着气,林薇这心里一直上下打鼓,她没告诉刘嬷嬷就是怕这种情况出现。
“还好救治及时,老夫人这是大悲大喜,气血攻心,我开几幅方子,好好将养着吧。”
“意思就是生命并无什么大碍是吧?说话走路没有什么影响吧?”林薇凑到跟前,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生命并无大碍,可是说话走路得看老夫人清醒过来之后了。”
“没事,能保住名命就好,活着就好。”杜文镜双手合十,连着念了几声佛,自己这不信佛的人都开始有点信了。
“不过摸着老夫人脉象强劲,这个年纪的人可谓是保养得当了。”那位大夫临出门之前,又加了句话。
这句话也算是剂安心丸了,林薇点着头,拉着杜文镜出了门,“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夫说了,嬷嬷好着呢,放心吧,以后待在府里,咱们好好侍奉她就好。”
杜文镜点点头,眼神还是望向屋里,“娘亲已经去了,嬷嬷是娘亲亲信的人,我,我,阿薇,我很担心,我想多陪她一段时间。”
与其说是多陪她,还不如说是让她多陪自己,林薇明白也理解这种心情。
“阿镜,这里是京城,有名气的大夫多着呢,咱们好好看,总有人能把嬷嬷治好的。”
“可别忘了,嬷嬷还要亲眼看着伤害过娘的那些恶人的下场呢!”
“为了婆婆,嬷嬷也会撑下去的!”
可能是被林薇说中了,刘嬷嬷到了晚上才醒过来,一睁眼看到杜文镜,眼泪就又下来了。
“小姐这辈子活的苦啊!苦啊!”
“八岁上没有爹娘,又没有兄弟,孤零零一人,杜家那些人只盯着老爷夫人留下的那些家财,投奔外家,可是又遇到了那个狼心狗肺的表哥,年纪轻轻就差点丧了命!”
说着说着刘嬷嬷又开始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小姐啊,您怎么不等等老奴啊!要是当年老奴跟着您回江西就好了!”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那段掩盖在历史洪流中的陈年往事自然也浮出水面了。
“小姐当年初到国公府,除了一个外婆对她真正好,剩下的人都是面子情,小姐虽然表面上笑,可是夜里却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豆蔻年华,青梅竹马,自然动了情思,我虽然看在眼里,可偏偏只是个下人,说不成说不成啊,就看着小姐一步步迈进了火坑。”
“那个余明睿就是匹狼,是匹狼啊!明明有那么多青年才俊上门提亲,可小姐偏偏都拒了,一心一意等她那个表哥提亲。”
“可是呢,那个男人为了荣华富贵负了小姐不说,还告诉她要娶她做偏房,我呸!我们杜家再怎么魄罗不堪,也没有嫡出的女儿给人家做小的道理!”
“小姐自然不允,当时老夫人也不乐意,更别说那个眼高于顶的卫国公夫人了,明里暗里为难小姐,逼着她嫁人。”
“小姐没了办法,只好借着回家上坟的借口多个清净,可没想到这一走就是永别啊!”
“小姐失足落水失踪的消息传回府的时候,我压根不信,别人不晓得,我们小姐水性好着呢,是老爷当时专门命人教的。”
“他们国公府拿着我们小姐不当人,就连老夫人都不站出来为小姐说话,还想着把这事压了,大事化小,小事化小,我呸!一群黑了心肝的玩意儿!”
“我当时豁出去了,去顺天府告了一状不说,还闹了个翻天,只是可惜啊,那些害死小姐的恶人还没有得到报应!”
林薇听得心神激荡,不得不为这个忠心为主的老嬷嬷喝彩,好个忠肝义胆的老嬷嬷!
“那婆婆落水到底是谁干的?”
“哼,不是别人,就是他余明睿!”刘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表情狰狞,“当时我因着风寒,没有跟着小姐一起回乡,是秋红跟秋燕跟着她走的。”
“小姐落水失踪,秋红跟着一同跳了下去,回来的只有一个秋燕,她被关在柴房里时候,我偷偷去见过,她告诉我,小姐出事前,她见到余明睿身边一直跟着的一个小厮,当时还以为是来接人的,没想到是来害人的!”
闻言杜文镜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很好,跟自己猜的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