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嫀听闻此信,心中滋味莫名。虽然早已知晓,杨姝会下场凄惨,但她死讯传来,还是忍不住心惊。
不自觉的捻了捻昨日摸过药丸的几根手指,她想起了沈从安问了那句话,他问“殿下,这另外一颗是喂给苏家公子呢,还是喂给汤家公子?”现在想来,楚铮也许并未想过要害杨姝性命吧?
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杨姝即便是遭了报应,也是被苏远、汤怀其中一人毁了清白。最后的结局,不过就是恨她一番,骂她几句,然后开始议亲。
秦嫀颓废的靠在软枕之上,淡淡道:“人生在世,祸福难料。母亲,无需担心我,我没事的。”
秦夫人双手微颤,紧握住秦嫀手臂,道:“我后怕极了,以后若是再出门,一定要与我一起,不许自己单独出去!”
秦嫀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抚道:“母亲,我好好的就在您眼前,不许再胡乱想了。”又道:“来人,把前阵子来的那个唱小曲儿的丫头叫来,让她伺候一段,给母亲松松精神。”
秦夫人房中的丫头婆子听了吩咐,忙将主子请了回去,唱曲儿的唱曲儿,捏肩的捏肩。秦嫀待到母亲无事了,才由着敛冬伺候自己梳洗上妆。
下了一夜的雨,今日却是个晴天。日头高高的挂在天际,甚是灼烈。秦嫀捡了件素色的衫子穿了,又挑了油纸伞遮阳,便带着敛秋敛冬去了醉红颜。
夜雨初晴,空气潮湿黏腻,闷热的极。萧青文见来人是秦嫀,忙引她去了后堂凉亭处。凉亭三面环水,来路为青竹所掩,坐在其中,外间暑气半分也漏不进来,很是舒爽凉快。
秦嫀打发敛秋、敛冬去前堂挑胭脂后,才开了口,道:“萧掌柜,你还记得打碎醉红颜胭脂的那个姑娘吗?尚书左丞杨通,杨大人的孙女,杨姝。”
萧青文为她斟上了一杯清茶,道:“记得,印象尤为深刻。那日她打碎胭脂,又拿不出银子,还是东家拿了五两银子解救了她。”
秦嫀点头,萧青文继续道:“说来也怪,那日她分明是囊中羞涩,可过了没两日她再来之时,却颇有一掷千金的模样了。”
秦嫀抿了抿杯中之茶,道:“今早我听说,她死了。”
萧青文听她如此说,脸色微变,道:“我也听说了。许是身在市井,我听到的除了她的死讯,还有些颇为不堪的言论。东家年岁尚轻,我便不说了,怕污了您的耳。”
秦嫀淡淡道:“无妨,说来听听。”
萧青文不自然的饮了两口茶,才将此事讲了出来。
今日清早,成帝大公主楚瑾去镇国寺还愿,大驸马梁宣特意定了一桌她爱吃的素斋,想着午间时候陪她用些。
两人还了愿,便从寺中散步去往素斋堂。刚进到素斋堂的院子,就被两个衣衫不整之人给冲撞了。楚瑾乃是皇后独女,成帝嫡长女,身份何等的尊贵,侍卫一拥而上便将那两人擒了下来。
梁宣恨两人冲撞爱妻,上去便是几脚,那料得,那被打翻在地的两人,竟然是中书令苏儒独子苏远,以及户部尚书汤俭嫡子汤怀。
秦嫀听到此处,纳闷道:“踏春宴上我见过大公主与驸马二人,两人鹣鲽情深,如胶似漆羡煞旁人。只是,我记得大驸马其人温润和善,原来竟是如此冲动?”
萧青文笑道:“东家有所不知。大驸马因在战场上受过伤,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外间素有传言,其人道不能。不过传言总归是传言,大公主楚瑾如今有孕在身,四个月了,是双胎。两人今天去镇国寺便是还此愿的。”
秦嫀叹道:“大公主是有福之人。”
萧青文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大公主那可是大驸马的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如今又有孕在身,更是爱惜的不得了。苏远与汤怀冲撞了大公主,大驸马便是再和善,也是忍不住的。”
秦嫀闻言,美眸微垂,默不作声。
萧青文为她续了一杯茶,道:“大公主见苏远、汤怀衣衫不整惊慌逃窜,便怀疑其中有事。于是拿住两人后,吩咐侍卫前往查探。”说到此处,萧青文顿了一顿,而后颇为艰难与不齿道:“侍卫在一房间中发现了上吊而亡的杨姝。彼时,那杨姝满身痕迹,未着寸缕,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三人到底发了什么。”
秦嫀将热茶捧在手中,道:“后来呢?”
萧青文道:“苏远、汤怀行了禽兽之事,搞出了人命,死的还是京城贵女,此事定然难以善了。大公主当即便差人围住了素斋堂,不叫人进出。侍卫去请三家主事之人时,这消息便露了出来,至于后事如何,恐也就是不了了之吧。”
秦嫀问:“为何?”
萧青文叹道:“东家,这可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这三家都是要脸的,即便知道此事已然闹得满城风雨,也定然是摁下不提。”
秦嫀道:“杨家就不想杀了苏远和汤怀?”
萧青文道:“东家天真了。苏远乃是中书令独子,汤怀亦是户部尚书汤俭嫡子。想杀二人,何其艰难。且,尚书左丞杨通乃老谋深算之人,断不会如此冲动。此事虽是家事,亦可牵扯前朝,苏儒、汤俭、杨通,这三人定会以此事暗中做下交易。一个是无用嫡女,一个是前朝利益,孰轻孰重东家想必了解,那杨通更是懂得。”
秦嫀长叹一声,许久不肯说话。萧青文见她如此,也只好安静的陪在一旁,下棋喝茶。茶过三巡,棋盘上弈的难舍难分。
骄阳当空,日头烈烈,凉亭中却自有一番的爽快。秦嫀执黑,几番思索后,落下一子,道了句承让,先取一局。
萧青文赞了句,东家好棋艺,便痛快的认了输。
茶饮至恰好处,棋盘上重开新局。秦嫀这时候开了口,道:“萧掌柜,你与雪姬素来相识,我相见她一面,可否代为联系?”
萧青文落下一子道:“不瞒东家,我虽与雪姬相识数年,可每次都是她来找我,我也不知如何能联系到她。不过,说来也巧,两日前,雪姬来店中采买,有一位材料缺了货。她说,待材料全了,叫我送去摘星阁。东家若是想见她,不若与我一同前去?”
秦嫀闻言,执着黑子的手微微一顿,摘星阁?楚铮可是拿了一成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