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实被吓到了,好半晌才想起去探他颈后脉搏。他脉搏扔在,却不能呼吸,想来是溺水之故。寻着施颖曾教的方法,与他控了控水,却还是不行。
再拖下去,就真的要出人命了。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一般,自几上取了块帕子,覆在了他唇上,而后俯身贴了过去。
施颖说过,溺水之人,若是有人与之渡气,极有可能恢复气息。她渡了两三次,抬手去探,仍无鼻息。待第四次贴上他唇时,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秦嫀被他一吓,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楚铮取了唇上的帕子,捻了捻,而后攥在了手中,道:“阿秦,方才你在做什么?”
秦嫀这才回了神。她从容的自他身上下来,理了理尚在滴水的长发,以及湿透的衣衫,道:“方才殿下溺水了,臣女舍身相救。对,就是这样。”
楚铮沉默不语,秦嫀便又补了几句,道:“殿下醒了,臣女也就安心了。可能走?这会儿房间外头应是无人的,您赶紧离开吧!”
此时,房中已然是狼狈至极。楚铮躺在湿漉漉的地上,良久,以手扶额道:“头昏,好冷。发生了什么?”
秦嫀见他如此,连忙过去探他额间。发热了,且是高热。她费力将他扶上床榻,落下帐子,道:“殿下先盖好,莫要再着了凉。沈从安在哪,我去寻他。”
楚铮裹在被中,双目紧阖,道:“在?在府外。我的头好疼。”
秦嫀伸手去摸,便摸到了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的凸起,想来是方才磕的。明明两人一起跌,他怎么就摔在了下头呢?不过,若不是他垫着,这摔坏的人怕就是她了。
她忧愁的与他抻了抻脚下的被子,道:“殿下,您摔着头了,还是传沈太医看一下吧。”
楚铮缩在被中,道:“你将我关进冰窖冻昏了?”
秦嫀怯怯的嗯了一声。他又道:“看这摔坏的浴桶和满地的水,想来你是将我放在浴桶中取暖了。”
秦嫀侧目望他,心道,不是摔坏了吗?怎得脑袋还这般清晰?只听他继续道:“方才你非礼于我,应是取暖时溺了水吧?”
秦嫀闻言,腾的站了起来,道:“殿下看错了。臣女并非是要非礼您,而是要渡气救您!您醒的刚好,臣女还未来得及渡气!”她说的言之凿凿,郑重非常。
楚铮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唇。那上头,还残留着如花似药的香气,叫他分辨不清梦境与现实。若是不睁眼,他恐深陷梦中,不能醒来。
眼眶渐红,他背过身,将头埋在满是她身上香气的被褥中。深深吸入,浅浅呼出,他似孩童一般,委屈着声音道:“我生病了,你却要赶我走。”
秦嫀安抚的拍了拍他,道:“殿下受了冻,挨了摔,还溺水外带磕了脑袋。我医术有限,着实不敢担待。还是请沈太医瞧瞧,稳妥些。”
楚铮闷声闷气道:“将我伤成这样,你都不需负责的吗?”
秦嫀无奈道:“要负责的,要的。”
楚铮蒙着头,不肯看她,道:“你去拿纸笔,我说你写。”
秦嫀依他所言,书得药方一副,交给了敛秋抓取熬制。再回到房中时候,楚铮已然是睡得昏沉了。
他病着,苍白面色中透着些许不正常的红,显得尤为脆弱。她拿了块布巾为他擦着散开的乌发,他生的极好,也不知是肖了谁。九曲玲珑似的一颗心,不像成帝,更不像沈玉。他很好,什么都好,就是不该骗她。
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她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将她击败,叫她翻身不得命丧黄泉,还尊敬着他这样对手。却偏偏选了以情做谋,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她将他湿发擦的半干,才想起还未收拾自己。寻了件素净的衣裳,去屏风后换好,敛秋便来敲门了。
已是晌午,敛秋端了药,敛冬端了些许饭菜。两人见她眉间忧愁之色满溢,便没多说,放下东西就退了出去。
楚铮虽是睡着,但里衣和被褥却是湿的。秦嫀抱了干爽的被褥,又扯了些新来的料子,粗粗做了件衫子与他。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将他拍醒,道:“殿下,您去将湿衣裳换下吧。”
楚铮迟钝的点了点头,而后从她所言,换了衣衫,喝了药,复又裹进了她新换上的被褥里。许是高热难受,他乖巧的极。
秦嫀见他不睡,便盛了些饭菜过来。他将自己裹得如同蚕茧一般,不肯伸手。她只得执筷一口口的喂他。
他病着,精神不济,用了些许饭食便又躺下睡了。秦嫀怕被他被人发现,便捡了本册子,靠在他外侧读了起来。
夏日天长易困,秦嫀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正看到楚铮坐在身旁为她打扇。她接了他手中团扇,道:“殿下病着,不能见风。”
他道了句无妨,便躺在了她身边。
她醒了醒神,起身,道:“殿下可好些了?我若再不叫丫头进来,她们该多想了。”
楚铮嗯了一声,将自己重重埋进了被褥,道:“落下帐子,叫她们进来吧。”
秦嫀哭笑不得,又无他法,只得依了楚铮所言。幸而,敛秋敛冬知她心事重重,进来略作收拾便又出去了。
晚间,摘星阁送了一桌清淡的菜肴,并着一壶暖着的药。秦嫀将药盛了递与楚铮,道:“殿下既见过沈公公了,为何不回宫?”
楚铮囔囔着声音道:“我还发着热,你也忍心?”
秦嫀沉默不语,楚铮却欺了上来,又道:“怎么,担心你的闺誉?我”
秦嫀打断他,道:“臣女早已恶名在外,哪还有什么闺誉可言。欺压祖母、姨娘、庶弟,杖死家仆,试问京城之中谁家女儿能如我这般彪悍?”
楚铮攫住她目光,认真道:“彪悍些,也不是什么缺点。”
折腾了这一日,秦嫀是真的累了。她探了探楚铮额间,热度已是退了许多,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用了些吃食,略作收拾便睡下了。
楚铮何时走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朦胧间,有人一直为她打扇。天明时分,她醒了,握着团扇出神,那上面的青竹香气萦在鼻尖,萦在身侧,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