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十五，楚铮下厨做了些汤圆，因着荤素甜咸种类繁多，秦嫀每种尝了两个，就吃撑了。糯米不易克化，她半夜便闹起了腹痛，折腾至天明，方才缓过来些。
抱着暖热的手炉，她以颌示意他，道：“殿下头回上朝，还是穿的郑重些好。”
楚铮应了一声是，眉眼间笑意满满。皇族服饰皆有规制，至多颜色上略有些差异。她肯帮他选，他便已受宠若惊，哪里还顾得上时辰。若不是沈从安三番两次来催促，他恐真要误了这第一次上朝。
新年伊始，朝中格局也略略有了些变化。从前，只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三位皇子参政。如今，二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及楚铮，都出现在了前朝。
诸位皇子年岁尚轻，均无实职，却争斗不止。眼下，楚昭、楚泰就因为吏部尚书人选一事险些要在朝堂上打起来。成帝将两人奏章摔至堂下，斥道：“吏部主官员考核、及四品以下官员任免，权责甚大！看看你们二人推举的人选！东南都护府都护李正德？且不说李正德离京多年，不知朝中局势，单论都护府与吏部权责，他就没有资格入主吏部！”
楚昭强辩道：“李大人为官多年，忠诚可靠”
楚泰打断他道：“三皇兄为了皇嫂家的远房亲戚真是费劲了心机。”
楚昭怒目而视，成帝再度斥道：“楚泰，你也闭嘴！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推荐陈宗揣的什么是心思！”
斥完二人，成帝看向楚明、楚骁、楚恒、楚建与楚铮。楚明轻咳两声，道了句儿臣初入朝堂，并无人选，楚恒楚建从旁连声称是。楚骁与楚铮倒是荐了几个无甚背景，清廉公正之人。成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苏儒。
苏儒将众皇子举荐之人一一剖释后，荐了楚铮所推举的吏部郎中汪旗。楚铮见他如此，眉间依旧淡淡，无悲无喜，颇有些例行公务之嫌。
近来朝中事务繁杂，以至于早朝散时，已近巳时。甫一散朝，楚昭便不由分说的扯着楚铮去了玉明殿。玉明殿中他端了一杯茶与他，道：“九弟初初上朝，朝中各路关系都不甚明白。需得知道，这举荐官员不能只看其是否清廉公允，也得看看他身后立着何人。”
楚铮作怯怯状，道：“臣弟愚昧，还请三哥明示。”
楚昭道：“你与君璧青梅竹马，算得上是咱们自己人。既是自己人，那凡事便要先想着自己人！”
楚铮点头道：“今日之事，给三哥添了麻烦，臣弟实在过意不去。”
楚昭摆手道：“也不算麻烦，那汪琪虽与我不熟，但多少也得念着舅舅帮他一把的恩情。只是，以后父皇再叫你说什么，你最好先思量思量，莫要帮了外人才好。”顿了顿，他又道：“楚泰于咱们而言，就是外人，懂吗？”
楚铮连连称是，楚昭这才放他出了玉明殿。
行在回去璟瑄殿的路上，楚铮低声道：“近几日，楚昭、楚泰因为朝中事物争执不断，趁此机会，尽快将端木家进贡的沉香送去楚泰宫中。”
沈从安应了声是，而后迟疑道：“江南之行已有眉目，只是秦姑娘会跟着四公主一同去往江南吗？”
楚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身踏入了璟瑄殿。北方冬日，天寒地冻，秦嫀不闷时，最爱窝在地龙烧的最暖之处，读些个有趣的民间册子，今日也不例外。
许是暖融舒适，亦或昨夜折腾的累了。她窝在那处，脸上盖了一本书，睡的很是香甜，直至推门声响起，才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她与他说起了出宫一事。
本以为他会拦一拦，哪料得他非但没有拦着，还亲自将她送回了家中。秦嫀望着其远去身影，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是闷还是痛，索性将自己埋在被下，睡了个畅快。若不是楚娅差人来唤，她还不知道要懒到何时。
楚娅已及笄，到了说亲的时候，也不知是谁跟她念叨了句江南多才子的话，她便记住了。大正月的就闹着秦嫀，叫她想办法带她去江南。
秦嫀纵然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带公主出京。是以，她往最暖处一窝，懒洋洋的吩咐人去寻了几本描写江南风景人情的册子，与楚娅解解瘾。如此又过了几日，楚娅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更心痒难耐了。
恰逢此时，前朝出了一件大事。早朝之时，楚昭与楚泰又起了争执，气愤之下，楚泰骤然昏厥。沈城诊后，断定楚泰身中奇毒，非解药不能治愈。
成帝大怒，命人彻查楚泰的飞鸿殿，在其香炉中发现了疑似残存的毒物，经太医院辩证，竟是端木家新进贡来的沉水香。
端木家世代皇商，根基深厚，仅凭一炉有毒沉香并不能判定其罪，且端木家与五皇子并无交集，亦没有理由要害他。
事及皇家血脉，成帝下旨着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协同侦办此案。而就在此时，尚书左丞杨通携着一封密奏漏夜入宫求见了。
他奏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是没过多久，成帝的旨意便到了朝晖殿。旨意上说，由四皇子楚骁代天子巡视江南，即刻启程。
这旨意刚到，楚昭的玉明殿便闹腾了起来，秦嫀从嬷嬷口中听了一言半语，说是楚昭怀疑此事乃是楚泰做局要害他。
秦嫀不解其意，问道：“五皇子便是要害，也不能拿自己冒险吧？何况这巡视江南之事，他看的极为郑重，不可能就此拱手让人的。”
嬷嬷刚要开口，便被来人打断了，来人道：“外间素有传闻，说三哥与端木家二少爷端木明俊颇有交情。此番，我去江南一来是行巡视之责，二来也是去查证五弟中毒一事是否与端木家、与三哥有关。”
秦嫀回身行礼，道：“四殿下，事关重大还是尽可量保密些好。”
楚骁道了句轩中无外人，便与楚娅说起了来意。这些日子以来，她总念叨着去江南，今次有了机会，他便求得了圣意，带她去看一看江南的风土人情。
楚娅闻听此言，欢呼雀跃道：“哥，你最好了。”又道：“阿秦，快，我们快去收拾行李，去江南啦！”
秦嫀拒绝无果，被楚娅拖上了去往江南的马车。行至城门，忽闻一声雄浑嘶鸣，她掀开车帘去望，便瞧见了坐在越影上的楚铮。